第89章 瞎子皇帝


颜审就这么沉寂了下去,  朝中也没人敢提他的名字,皇帝也像忘记了这个人一样,从不谈起他。

        信常王的动作却越来越明显。

        季闵屿听完颜承霁说完最近他的动向后,  撑着下巴思考了片刻,手指摸过衣领边的绒毛,忍不住低头笑了一声,“现在是不是该有人说我过河拆桥兔死狗烹了。”

        颜承霁拿起炭夹,翻了翻炭火,  “常人或许不敢,  信常王对颜审自然是这套说辞。”

        炭盆里火星溅了一下,季闵屿手边暖了许多,  “既然这样那就做的再明显一点,反正过几日也是除夕,正好让文武百官来看场好戏。”

        新岁宴上,季闵屿让卓连邀请了诸位大臣前来,信常王在列,  自然也包括颜审。

        宴会上,  舞姬在中央载歌载舞,  周围群臣觥筹交错,  好不热闹。

        季闵屿照例与颜承霁一同走了进来。

        如今的丞相俨然成了皇帝第二双眼睛,  永远站在他的身侧,  目光掠过全场,  洞悉着所有人的神情与举动。

        就连身上穿戴,  两人都极为相似相配。

        一眼便能看出是颜承霁的手比。

        这么久以来,他在宫中长住也不是稀奇事了。

        以至于现在颜承霁的吃穿用度配置规格都与季闵屿相同,如此不合规矩。对于两人关系的猜疑不是没有,但从没有一个人能传到丞相和皇帝的耳边,  毕竟没有人能出声谈论此事,只敢压在心底。

        这个时候,他们也不是不能理解,为何当时季闵屿会对颜审发那样大的脾气了。

        没有革他的官职都算是好的。

        但是颜审似乎不以为然。

        有些日子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前,能看出来他清瘦了许多。

        衣冠虽整齐,但是神情却不似往常般意气风发。

        在群臣依次贺春之事,轮到他时,又打算谈起了他那些日写上去未曾批改的折子。

        在听到他的声音时,季闵屿便揉了揉头,低声问道:“谁准你来的。”

        这明显是没事找事了。

        要知道今日的新岁宴,帖子可都是由季闵屿身边的公公亲自送到府上的。

        可是颜审却并未辩驳,“今日臣到此,是有缘由的。”

        “朕不想听你什么缘由,这样喜庆的日子,更不想见你在这里。”

        说完便挥了挥手,让卓连下去送他离开。

        “将军,请吧。”

        颜审却还不打算就此作罢,往前走了几步,“皇上,你但凡有几分理智,那就该——”

        当即季闵屿一盏茶杯便扔了下来。

        “还要朕说几遍,你才能明白。”

        旁边颜承霁抬了抬下巴,几个禁卫便连忙赶了过来,就要驾住颜审离开。

        颜审抬起了手,躲过了他们的动作,声音带着些愤怒,“臣自己会走。”

        他离开之后,季闵屿也直接离了场,看起来极为的不悦。

        目睹全场的官员,心里都觉得颜审这回算是玩大了,估计再过不久,皇帝还会找名头处置他。

        谁能料想到今日?

        颜审由皇帝一手扶持起来,目的就是为了与丞相抗衡,如今两个姓颜的人真的对立起来,季闵屿却站到了颜承霁那一边。

        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各种心思之下,大臣们踏着残雪出了宫。

        只是在所有人没有看到的地方,今日的一切都写成了一张小小的书信,送到了信常王的手边。

        季闵屿走过长廊,向身边的颜承霁问道:“今晚朕演的如何?”

        “令臣钦佩。”

        季闵屿忍不住笑出声来,面上哪儿还有丝毫方才不悦的样子。

        过了几日,春节假结束,信常王罕见的出席新年后的第一场的朝会。

        季闵屿走入大殿,在众位大臣出声恭迎皇上之后,信常王往后看了一眼。

        站在角落的一个小官员朝他点了点头。

        信常王这才往前走了一步,“前几日新岁宴上,臣因身体不适走的早了些,未来得及向皇上贺春,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信常王不必自责,新春天气尚未回暖,还是要多加注意才是。”

        信常王微微一笑,抚了抚长胡,看向季闵屿的眼睛,“臣倒是不要紧,皇上身体康健才是一国之幸。”

        听到这里,已经有一些官员听出了话外之音。

        毕竟就皇帝的情况来看,并不“康健。”

        季闵屿却像没听出来一样,嘴边还是淡淡的笑意。

        信常王却并不就此结束,继续问道:“所以臣有所一疑虑,还望皇上能为臣解惑。”

        “噢?信常王但说无妨。”

        “皇上的双眼,可有恢复的迹象?”

        他的直言不讳,已经是犯了大忌。

        其他人都想不明白,怎么平日安分守己的信常王偏偏今日冒这个头。

        “皇上坠崖至今,那群太医还没想出办法来,依臣看,该将那些无用的东西全都拖出去,斩了示众。”信常王眯起眼睛来,本来是说那些太医,但是下一句,却将矛头指向了季闵屿,“只是臣的疑虑,便在于一国之君若是双目失明,又如何能治理这万里山河?”

        “大胆!”

        陶易、卓连等人异口同声。

        信常王都说出这话了,谁若是还不懂他的心思才是不用活了。

        颜承霁望向他,淡淡说道:“信常王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信常王却负手挺立,丝毫没有半点畏惧,“自然明白。不必你多说”

        他直直地看着季闵屿,逼问道:“却不知道皇上心里清楚与否,登基之后你一直受颜承霁摆布至今,照现在的样子来看,估计还要继续下去,莫不是让昇朝掌握在他人之手?依我看,您的这个位置还是换一个人才好啊。”

        “好啊。”季闵屿站起了身,冷笑道:“信常王的这意思是要逆谋造反?”

        颜承霁垂眼,将视线投向他,“本官倒想看看你哪儿来的底气。”

        忽然殿外传来一阵声响。

        众人转身看去,惊讶地看见颜审一身戎装,快步走了进来。

        信常王一听,笑容渐深。“本王还是希望皇上能够理解,天下不需要一个无能之人,若是你能主动退位让贤,场面会好看一些。”

        他们没想到,信常王居然能与颜审勾结,这明显是带兵逼宫。

        陶易看见,胡子简直都要气直了起来,他伸出手颤抖着指向颜审,“颜审你简直糊涂啊!”

        说完便挡在颜审面前,“我告诉你!若你想动皇上,就得先跨过老夫的尸身。”

        信常王斜眼看向他,“陶大人,你都一身老骨头了,何必为了季闵屿这个瞎子献身呢。”

        陶易瞪向他,“只怪我没早点看出你的狼子野心。”

        不与他争辩,见季闵屿不动如山,信常王叹了口气,“你怕是也没想到,你亲手交到颜审手中的兵符,会用到你身上吧。颜将军,你可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

        在一片死寂中,颜审突然对面前的陶易笑了笑,然后单膝跪了下来,“臣颜审参见皇上,祝皇上新春万福。”

        信常王一愣,转头看向他。

        不止是他,就连陶易一行人都愣在了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季闵屿抬了抬手,缓声说道:“将军请起,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信常王又看了看季闵屿,猛然想到什么,回头看去,殿外只有一队禁军,便再无其他的士兵。

        这么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吸了一口气,冷冷地看着颜审,讽刺道:“真是辛苦颜将军,陪我演了这么久的一出戏。”

        颜审跪在那里,没有言语。

        信常王转身面向季闵屿,“看来将军是配合你做戏引我上钩,那么想来你也知道他是如何斥责你的了?”

        就算是死,他总得拉一个人当做垫背的。

        “那些话本王听着可是字字真心,难辨真假啊。”

        否则他也不会这么快的打算行动。

        蛰伏了这么多年,终于好不容易寻到一个好时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季闵屿微弯唇角,“你是说,朕昏庸无能,听信谗言,色令智昏这些话?”

        这话的意思……

        难道全都是季闵屿自己说的?

        信常王不敢置信地看向他,“皇上真是好手段啊,为了让我上钩,可谓费尽心机。”

        季闵屿挑起眉来,“若是信常王你没有异心,朕作什么戏怎么作,对你也没什么用。宫中舞姬你送了这么多,那小官员时不时向你送信,不是没人看出来。”

        听完他的话,信常王才终于颓然地低下了头,任人将自己带走。

        一场闹剧过后,颜审起身看向身后的文武百官,主要是向陶易道了一声歉,“惊吓到各位大臣,还请宽恕。”

        陶易这么会儿也缓过来了,长舒一口气,“惊吓倒是小事,还好颜将军深明大义,没有因为怀才不遇而走错了路。”

        台上颜承霁抬起眼来,“怀才不遇?陶大人这话却说得不对。颜将军可是一直都承蒙圣恩。”

        颜审看了一眼他,垂下了眼沉默不语。

        陶易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原来从头到尾,包括那些弹劾颜承霁的奏折都是假的。

        朝会结尾,季闵屿自然少不了颜审的赏赐,其他人看着却不眼红,只因替皇帝办这件事实在是铤而走险。

        走错一步,就会被当做乱党处理掉。

        甚至现在或许季闵屿嘉赏不断,难保日后对他不起疑心。

        朝会后,同僚常款也问了他这一个问题,“如果皇上真的因此除掉你,你会如何?”

        常款以为他会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颜审却回头望了一眼皇宫的方向,“在我看来,皇上并非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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