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唾面自干
本以为我爸妈就这样和好如初，我们家就永远其乐融融了。
可我怎么都想不到，我姑妈和我舅妈，年近花甲，且仅有初中学历的一对老姊妹，在我亲妈过世后，居然罕见地齐心协力去对付我的后妈。
她们以瞎逛为名，“意外撞见”我那刚刚走出大门的后妈。
于是，她们便“热情”地邀请我妈，说有重要事情跟她“商量”。
已然坐定，姑妈和舅妈却卖起了关子，不吭声了。
“两位姐姐，有啥事就直说吧，我还赶着接孩子放学呢！”
“好，既然你是个爽快人，那我们也就不绕弯子了！”
我舅妈把自己定位为智囊团首席，也不是一日之功。
在我舅妈的示意下，我姑妈叹息着道，“我这弟弟吧，空有一身武力，心却是豆腐做的！最见不得的就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遭受一丝委屈了！”
我妈扫视着眼前两位风霜满面的人。
我舅妈连忙接过话茬，“男人嘛，都一个德性！”
说罢，二人还不忘对视一眼。
“当年，我弟跟子阔他妈闹离婚，就是觉得放不下那个，唉，那个女的叫啥来着？”
“韩燕清！”我舅妈在一边补充。
“对，就这名儿！”我姑妈得意洋洋地盯着我妈的表情，“要不是我爸以死相逼，我弟他早八百年离了。也不至于让那个韩燕清的女儿这么多年进不了洪家的门！”
我妈的眼神开始游离，过去的种种揣测通通席卷了过来。
“对呀，我那家公就是为这事气病倒的！”
“唉，老人们一心只顾孙子，压根就想不到，他害孙女成了私生女啊！”
“那闺女，哦，”我舅妈几乎声情并茂地道，“今年也该有十二了吧？”
“差不多！”
看着眼前俩人一唱一和，我妈的心已经开始如同油煎一般。
“我家老爷子吧，心心念念地想要供个大学生出来，没成想，我们姐弟俩没一个读书的料！这才导致大伟对上大学有了执念。这么多年，他一边工作还一边进行各种在职学历补充！”
我姑妈声情并茂地陈述着，还不时地与我舅妈交换眼神。
“要说这个韩燕清吧，也该她倒霉！如花似玉的时候吧，我家老爷子强势。以为凭着大好年纪生个女儿就能让老爷子松口，没成想大伟又自个儿眼头高了！”
“我还以为我家丁丽走的第二天，韩燕清就能被迎进你洪家门呢！唉，也是个苦命的呀！”
“还不都是她没上过大学嘛！大伟这些年，少说，本科学历是妥妥的！对了，你是啥学历来着？”
“你们继续，我听着！”我妈的答非所问给了我姑妈和舅妈莫大的鼓励，她们窃喜着胜利的曙光在向她们闪耀。
“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吗？”我姑妈开门见山地质问道。
“明白什么？”
“因为你有大学文凭，韩燕清没有，导致韩燕清的女儿这么大了，还不知道自己亲爸宁愿给别人养孩子也不接她回自己家！”
我妈自己心已如乱麻，她默默地算着自己的各种揣测。
“韩燕清今年三十四岁，她女儿十二岁，也就是说，她二十二岁的大好年华生孩子！而十二年前，子阔也就十三岁，正在小升初的关键时候。洪伟说，他跟子阔妈妈早在子阔四年级的时候，就发现已经难以沟通了。那么，一个三十出头事业有成的成熟男人，正是二十来岁小姑娘的致命诱惑！也难怪，子阔会对韩燕清那么抵触！难不成，真是我夺了韩燕清母女的一切？”
都说女人的智商只有爱情能冲得垮。我妈此刻，一边听“故事”，一边进行剖析。
“你应该也清楚，这年头，哪个男人不是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呀！”
这话无异于核弹，直接摧毁了我妈对我爸最后的一点信任。
“我也是最近老睡不踏实，老梦见我家老爷子，泪汪汪地看着我的女儿，一句话都不说。我就想，可能老爷子到了地底下才知道自己犯的错，不想让孙女一辈子都摘不掉私生女的标签，一辈子抬不起头吧！”
“大妹子，这男人吧，本来就把钱和名声看得比命还重！”我舅妈补刀，“我们两家老爷子又都是知根知底的老邻居了！洪伟不敢跟丁丽离婚，一是不想惹老爷子们不痛快，再就是顾全他的社会地位呀！”
“对呀，男人娶老婆，可不就是图一个免费的保姆嘛！那你看，现在有研究生都去做保姆了，我弟肯定也想体验一下高学历保姆的服务水准吧！”
别说，这样的攻心策略，没一个女人能够笑看风云。
“我弟他不管啥时候娶那个韩燕清，都会让他名誉受损，很有可能以后在徒弟、同行面前抬不起头！而且，有子阔他妈这个先例，我弟他作为男人，肯定不会再一次让自己心目中的爱人变成泼妇的！所以，”说着，她啧啧地与我舅妈交换眼神，“他只要不娶那韩燕清，他心目中最完美的女人就永远都在。”
我舅妈及时总结，狠狠地补上直入骨髓的一刀，“这男人吧，本来就是冷血动物，只要伤害到他的利益，他可是六亲不认呢！”
“可不是嘛！”
当晚，我爸出差未归，我妈的思绪便成了脱缰野马。
她根据自己的臆测，将一切所见所闻串联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我爸的夺命连环Call给薅起来。
我敲了好一阵门，才被我妈给“接见”，“妈，我爸让我送圆圆去学校！”
看着她一双疲累的熊猫眼，我不知道该说点啥好。
“哥哥早！”圆圆打着哈欠跟我打招呼，然后才去准备洗漱。
“呃，你应该还没吃早饭吧？”我妈讪讪地问道，“你稍等一下，我洗把脸，咱们就吃点简易版的三明治吧！”
“妈，时间紧，我们去外面吃吧！”
“哦，也好！那你先坐会儿！”
“妈，你手机是不是静音啊？”
“嗯，”我妈探出头来，“是啊！一直都静音！”
“哦，”我的猜测被证实，“那个，我爸说，你电话一直打不通！”
“是吗？哎哟，我手机竟然自动关机了！”我妈看了眼自己的手机，一边充电，一边对我道，“那你先跟你爸说一声，家里都好着呢！我忙完了再给他回电话。”
然而，去送圆圆上学路上，圆圆的一句话，给我整懵圈了。
“你们昨晚上最后在哪儿吃的饭？”
“甘阿姨请客！她想让大宝哥哥跟着魏教练学游泳！”
“这种事还要请客啊？”
“甘阿姨觉得，魏教练能教出来我这么优秀的学员，也想让文静的大宝哥哥动如脱兔呢！”
我不禁乐了，她一个小孩子总能语出惊人，倒是真让我这个学体育的瞠目结舌。
“哥哥，你说，你要是有个亲妹妹的话，你会不会觉得烦她？”
“我有说过我烦你？”
“我是说，是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妹！假如，就是假如爸爸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不管妹妹还是弟弟，你会不会烦他？”
“这可不能瞎说啊！”
这是原则性的问题，牵扯到我亲爹的名声，我必须即刻纠正小妞这不良思想。
“我是说，假如！”圆圆也不甘示弱，“我看到大宝哥哥很烦他姑姑家的那个妹妹！妈妈却说这是血亲的表现，像这种小时候烦的，会越来越亲密的！就像舅舅小时候也挺烦妈妈老哭唧唧，现在也只有舅舅肯为妈妈两肋插刀！”
这话不假，从他俩决定交往开始，舅舅就第一时间放下生意，约见我爸，他们交谈了很久。
据我推测，就是自那之后，我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果断地与我“划清了界限”，分割了财产。
“呃，这个，咋说呢？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就算有血缘的妹妹又能咋！你就是跟我没血缘，可只要你愿意认我这个哥，我照样会替你两肋插刀赴汤蹈火！”
“我昨天听妈妈跟甘阿姨说，二婚夫妻没一个真正幸福的，大家都戴着面具跟对方演戏，只要不是触犯道德准则的，都可以去想办法改正！”
“啥意思？”我莫名有种不安的感觉。
“甘阿姨说她想离婚，妈妈劝她的。”
“哦！”
“可是，”圆圆面色沉静，看不出来丝毫神态，“我以为，爸爸和妈妈是真的幸福！”
“那你，觉得他们，不幸福？”
“妈妈问我，我们俩以前的日子幸福快乐还是现在过得快乐。”
“哦，那你咋回答的？”我好奇地问道，“你现在就可以放心大胆地，说说你最真实的想法！”
“呃，过年前，我觉得还挺好的！可是自从过完年，哦不，从过年前就开始了，我发现妈妈经常就一个人，发呆，走神！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冲我发火！”
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难道二婚夫妻真的这么难白头偕老吗？”
“妈妈还跟我说，有那么多单亲家庭的女孩子，没有爸爸保护的，基本都是自己保护自己的！还说，聆儿姐姐从小就是没有爸爸的，我也应该学会像聆儿姐姐那样坚强快乐，我才能真的让她放心！”
“哥会保护你的！”
“我感觉，妈妈的意思不是这样的！”
“不是哪样的？”
“哥，万一爸妈闹矛盾了，不在一起了，你也就不会再是我哥了！所以我不敢对你有更大的奢望！”
“这叫啥话！哥永远都是你哥！”
“可是，我听妈妈的意思，好像爸爸还有一个女儿，瞒着妈妈呢！”
“哪个爸？”
“当然是咱爸呀！”
“唉，这可是节操问题，就是妈妈也不能乱说啊！”
她不再吭声了。而我却心如刀割。
以我爸的名誉和声望，跟我亲妈那么多年的“分居”生活，他应该不会坚定地做和尚吧？
我爸不知是预感到了家庭的“风云”还是真的会议结束了，总之比他原先预估的早一天回到家。
“爸，我必须跟你谈谈！”一接到我爸回来的信息，我连忙放下手头一切事情，第一时间预约了他老人家的空挡，并且极力阻止他先找我妈，“我有非常重要的事！”
“你又闹啥妖？”我爸依然如常的反应让我感觉，他应该还是不曾察觉。
“爸，你觉得婚外情、私生子女这些事对男人而言，算是成功呢还是丢面子？”
我爸的神情渐渐冰冻，狠狠地盯着我，半晌才质问道，“你啥意思？”
我不禁犹豫是要跟我亲爹直言不讳呢，还是跟一个算是有点社会影响力和阅历的中年男人“点到为止”。
“你别告诉我，你这儿八字没一撇呢，先搞个私生子出来哈！要是有了你必须立刻马上去领证！”
“哎呀，爸，不是我！”
“魏旭然？”
“我的天啊！爸，现在这房子里，就咱爷俩，你敢不敢跟我说句实话？”
“我哪句不是实话了？”
“那，就是，爸，你曾经，就包括现在，你有没有跟别的女人有过孩子，或者即将有孩子的？”
“我看你，最近没收拾你，你是不是又皮痒了？”
“爸，我说的是，是完全为了你将来的幸福着想。要是，要是觉得不好意思跟我说，那我就提前知会你一声，你一定先搞清楚，你到底还有没有第二个亲生的孩子，尤其是到现在，你为了你的名声不敢认的女人和孩子，然后再去面对我妈吧！”
“你这个弱智！”我爸习惯性地一巴掌呼过来，幸亏我被打出经验来了，成功躲避。
“我弱智应该也是从小被你打出来的吧！”我不服输地怼道，“跟你好好说点事咋就这么难呢！”
我爸却笑了，不由得嗔道，“这啥事啊？你还有点脑子没？竟然怀疑自己老子作风有问题！你这，这是亲儿子干的事不？”
“可你说过，你跟我妈，我亲妈，已经很多年不在一起了呀！你要是在外面有女人，那才符合正常男人的做派呀！”
“你个败家玩意儿！你当你老子是野狗啊！”
唾面自干的第一人，怕是我的前世吧！
被我爸骂成这幅德行了，我依然能够镇定自若，连我自己都要佩服自己了！
“那我到底有没有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啥的呀？”
“你到底想干嘛？”
“以防万一！”
“防啥万一？”
“防以后，有人以我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名义起诉我，跟我分财产！”
“你这么快就没钱了？”
“哎呀，爸，现在，钱只是导火索，你的私生活是不是干净利落才是炸弹，而且还是核弹！”
“你到底啥意思，能不能说清楚？”
“嗨，”看来我爸的心理素质的确太强大，我根本套不出来他的话。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爸看了眼时间，“圆圆快放学了！”
这么一说，我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爸，我也是揣测啊，我妈，可能怀疑你在外面还有别的孩子！”
“啊？”我爸愣了一会，随即弹了起来，急匆匆往门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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