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白小瑛的蝉蜕史
白小瑛与丈夫是大学校友，但两人相处却是从毕业才开始的。
他们结婚第五年，孩子五岁时，她知道丈夫出轨了。
想当初，她兴冲冲辞了工作，结束异地恋投奔爱情而来，做好了与丈夫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打算，也心甘情愿地承担起了照顾大小家庭的责任。
因为是远嫁，又生的是女儿，公婆的黑眼珠，她就没怎么看到过。
产后，自己也曾尝试边工作边带孩子，但是，那段独自负重前行的光阴，像魔鬼一样，全方位瓦解掉她对幸福婚姻的期许。
公婆呢，嘴上说会帮忙，行动却远在几千年以后。不仅如此，他们还屡屡声称，你们应该趁年轻，赶紧“再生一个儿子”。
丈夫始终像个看客一样，默不吭声。
她婉拒公婆的无理要求，“就这一个孩子，我都快带不过来了！”
那会儿，她虽然心里不满，但还是觉得丈夫身为家里的独子，是应该有个儿子继承香火。而自己没能一胎得子，的确有些对不住人家。
这样的观念，是她的农村成长氛围一点点帮她堆积起来的。
她觉得抱歉，因此，更加体谅丈夫工作辛苦，自己包揽了家庭大小事。丈夫却并未感激于她的自我感动式付出，反而开始冷落于她。
于是，她更加卖力地为那个家披肝沥胆。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电脑里有信息提示。
打开之后才发现，那是林烨忘记退出的微信。
一个女人给他发信息，“烨哥哥，假如我也生不出儿子的话，你还会像现在这样爱我吗？”
林烨回复道，“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小宝贝！”
那一刻，她只觉得五雷轰顶，天旋地转。
接孩子放学的闹铃响起，她才清醒过来。
看着镜中臃肿到难以直视的自己，想起丈夫一次次地无情指责。
“你看你现在胖成啥样了？你送孩子去学校了，你都不会出去逛逛街健健身吗？成天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
她一直告诫自己，这是他最笨拙、淳朴的爱意表达。
自己为了他能少点压力，极力克制着自己花钱没计划的毛病。
然而，黄粱梦醒，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何时出现了理解偏差，把婚姻的花圈当成了爱情的花环。
因为剖腹产，因为孤独又自我怀疑的月子，她错过了最佳的产后恢复期，体重直线攀升，却得到了产后抑郁的青睐。
年纪轻轻的，走两步就累，稍微走快点就会上气不接下气，就连最平静状态也会遭到丈夫的嫌弃，“你喘气能不能小点声？吵死了，真是受够你了！”
反复称过体重后，她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166斤！我的天爷啊，我身高才165厘米，体重竟然166斤，这不是妥妥的人肉圆柱体，人肉墩子嘛！”
心悸之下，她慌乱无措，渐渐地，更加抑郁了。
而体重，也不遗余力地再攀新高——172斤！
为此，她吃过各种减肥药，但是收效甚微。
夜半时分，辗转难眠夜，想跟他聊聊自己的困窘，却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正在酣睡的人可能梦里正跟他人云雨，她就心悸难受，更加睡不着了。
有时连看他一眼都觉得肮脏腥臭，她的意识断定，他的皮肤组织里可能都混杂着别的女人的皮屑……想到自己心中作呕，生无可恋，依然睡不着。
每天独处时，脑子里蹦出过无数遍“离婚”，但每次看到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容，她就又默默劝慰自己，“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我就应该忍下去。”
出了轨的火车还能回头？
不过，那应该叫做死神的微笑。
果然，自己东奔西跑地给孩子准备幼升小时，丈夫竟然开始对她嘘寒问暖了起来。
她天真地以为，浪子回头金不换！
结果，两年后，丈夫给她一份离婚协议，并附赠口头解释，“自打结婚，你就没有一分钱收入，这个家的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工资，还有我爸妈的接济。”
是啊，法律只看证据，流水可以证明。
可是家庭要看付出，却没有人能坚定的证明自己七年来的付出。
说什么夫妻共同财产？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男人一句“你没工作，没收入，都是我在养家”，女人的一切就都变成了一文不名的垃圾。
“车子是公司的。这房子是我父母用他们养老金买的，贷款也在我父母名下。”
她苦涩一笑。
“女孩子嘛，跟着妈方便。我会每月给她两千块的抚养费，直到孩子成年！”
后来，冷静之后的白小瑛才想起来，丈夫月薪元，若真按法规标准的话，至少应该给孩子20%的抚养费。
而他看似主动给孩子抚养费，实际上就是变相地不想给而已。
网上说的离婚协议需要这样那样写。白小瑛觉得，那些，真的只是没有被伤到体无完肤，没被伤得痛到麻木而已。
都被算计到那份上了，自己却还傻傻地想着怎么给他减轻压力，白小瑛不禁自嘲道，“这应该就是‘恋爱脑’的固定结局了吧？”
“至于他竟然主动提出给孩子抚养费，应该也只是怕我会纠缠他的‘瞒天过海’招术吧。”
男人混蛋起来，连鬼神都要敬三分，更别提丈夫那种高学历、零底线的混蛋！
简单装了几件能穿的衣服，拖着孩子，她住进了拜托同学帮忙找的公租房里。
虽是公租房，却也算有了一处自己的蜗居。
哭着哭着，她竟然想起自己以后再也不必为他人有没有不伤脾胃且营养均衡的早餐而夜半惊醒了，她就开始笑了。
日子依然过得清贫，但和孩子相依为命，苦中作乐，两年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自己也成长了许多。
这两年时间，她在同学和老师的帮助和鼓励下，成功从172斤的胖子“缩回”至96斤，比婚前还要精神一些。
刚离婚第一年，大家也都叹惋着，积极地给她介绍相亲对象，希望能借新的婚姻让她不再那么艰苦。
可那些相亲对象，在她眼里，全是些“奇形怪状”的家伙。
但这些人也都具备统一标准，年龄在五六十以上，学历却在大专以下。
自己亲妈的总结应该最能代表大众观点，“你离婚带个孩子，你还有什么可挑的！”
记得第一个见的，是那位帮自己找到这个距离孩子学校近的公租房的同学丈夫的小学同学。
白小瑛的记忆里，那人好像是个厨师。
一见面，他便对这位同学的丈夫一顿暗讽。
说同学丈夫家因为是山村的，上小学时候，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穿的鞋子，不是露脚指头，就是露脚后跟。
说到兴起，连人家父母都捎带着贬损了一遍，才切入正题。
这顿贬损他人的骚操作，让白小瑛这个极其护短的人心生鄙夷。
因为自己困难时候，正是得益于这个同学夫妇的热心相助。
之所以答应同学夫妇去见这个人，也是因为在她心中将他们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不想驳了亲人的面子而已。
没想到，他接下来的自我“升华”环节更是让白小瑛恨不能直接给他踹倒在现场。
他说自己是白案还是红案什么的，让白小瑛很是费解。
然而，对方却突然发问，“你应该会做饭吧？”
“呃，会做一点儿家常饭！”
“女人嘛，只有会做饭的才叫女人！”
白小瑛只得讪讪一笑，不敢苟同。
“我做一天饭伺候别人就够累了，回到家可不兴再让我做饭的，我也想享受一下家的温馨！还有，你的孩子，可以带着，但是我们必须再生一个，而且必须是男孩！”
白小瑛几乎狼狈逃离。
第二位，是位中学教师。还是那位热心的同学介绍的。
教哪个科目她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对方那“节哀不愿顺变”的语态。
“你既然师范毕业的，为啥不进学校当老师呀？”
张了张嘴，她还是没敢轻易解释，因为要先剥开她好不容易堵起来的旧伤。
这点，她想想都觉得疼。
“师范类的，不进学校当老师那就是极大的浪费资源！”
白小瑛被“训导”得只恨自己不能即刻自杀以谢天下！
第三位，是白小瑛嫂子的一位表哥的同学，是本地人。
嫂子介绍说他是做房地产投资的，有好几处房产。因为要求太高，挑花眼就耽搁了。
而那位先生自我介绍说，自己是自由职业者。
事后，白小瑛觉得他叫做“自由炮手”或许更贴切！
“这年头，剩女本来就多，你还带个孩子！本科学历又怎样，脱了衣服还不都一样啊！”
他的污言秽语，让白小瑛这个婚内单身七八年的人觉得，自己活着就是个天大的错误，连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了。
所幸，当狼狈至极的她再次看到圆圆笑靥如花的样子，她终于发现，即便这个世界都在抹杀自己的存在，但还会有一个真心期待自己时刻存在，并且越来越好的人，这个人就是自己拿命迎接来的女儿。
痛定思痛，她认识到，不能再这么尊重了亲友却把自己置于被人品头论足的境地。
在老师的开导下，她开始拒绝一切所谓的社交，开始用学习打发独处，就只为了彻底切断世俗舆论带给她的深层蹂躏。
随着自己的体重一斤又一斤的减轻，她的自信也一点一滴地复苏了。
但她仍然不敢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畅快淋漓地与人交流，就怕再遇上那些口没遮拦的！
虽然屡屡想象，假如再次面对那些无耻之徒时，自己一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像个泼妇一样勇敢扞卫自己的权益。
即便在脑海里搜罗整理了各种粗俗不堪的话语，可她就是说不出口。
因此她在搜集写作素材的时候，看到中华传统武术的介绍，她果断给女儿定了一个锻造自我保护能力盔甲的方案——菩萨心肠行不通的时候，就以金刚手段扞卫自己的尊严。
她带着孩子挨个体验过周边几家武术培训机构，不是自己不满意他们的办学理念和服务水准，就是孩子不喜欢那样的氛围。
只有我爸这个临时被拉来冒充教练的洪教练，不但对她的想法予以肯定，对赫哥的办学理念一顿夸赞，还不遗余力地亲自上手，教圆圆几招最立竿见影的手法。
这样的言行举止，终于获得了圆圆小姑娘的欣然一试。
“女孩子就得学会一项保命的技能。但是我们市面上常见的包括我们认知范围内的武术，再加上影视剧的渲染，导致大家都以为学了我们传统武术就都能飞檐走壁，以一敌万，排山倒海似的。但是我们武术的诞生也是我们老祖先强身健体用的。要说练没练有啥区别的话，那就是，练了武术，你就能根据人体构造特征准确找到发力点，起到一个支点的作用，把力道放大，同时还不会伤到自己。自然，不练的话，那就要凭借自身力量去硬拼了。只是不管哪种项目，学起来是挺考验耐力的，所以女孩子大多都坚持不下去，就整得好像武术只适合男生一样。”
“那，女生就没有可学的武术项目了？”
“我们的武术项目基本上是不分男女的！我们这个正赫武馆的特色课就是把我们的传统武术跟柔道，还有孩子们的体育技能相结合，让孩子们能在短时间找出发力点，并且迅速提升效率！”
“呃，可是柔道，好像不是我们中国的吧！”
“柔道呢，是一种体育竞技运动。它能最有效地使用身心力量获得最大效用。柔道的前身是柔术，而柔术又是脱胎于我们中华武术的。”
“这么说，柔道真的不适合我们中国孩子学？”
“其实，我们古人一直强调一点，就是师夷制夷！柔道呢，有一点非常重要，日本在明治维新以前，几乎所有的东西，像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等，都是借鉴、学习我们中国的。只是在明治维新时期，柔术被视为阻碍潮流的古代武术而被禁止，柔术就没落了。明治15年的时候，应该是公元1882年吧，嘉纳治五郎综合了各派的精华，把柔术改良为一种新兴的运动，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柔道。”
“哦！”
“柔道它兼顾了攻击防守的对练、以柔克刚、刚柔相济的技术特点。能使身体的敏捷性、灵活性、力量性和精神品质都得到锻炼与发展。挺适合孩子学习的！”
“那，你是柔道教练吗？”
我爸的侃侃而谈换来了白小瑛的正视，她上下打量了我爸一圈。
“是的！要是方便的话，我可以给孩子当场示范讲解一下，就能更加直观地了解了！十分钟就够了！”
于是，白小瑛就此结识了我爸——洪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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