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亡蔓延

皇上以为死亡到此为止，但是这并不是他能左右的。

  高英的儿子在一个夜晚夭折了。

  乳母晚上睡得很沉，等她早上醒来时，发现孩子早已没气了。高英当即便晕了过去。

  元律当天没有上朝，他意志消沉。当年知道母亲死讯时的那种无力感再次袭来，他以为自己已经当了皇上足够强大了，但是面临接二连三的死亡时，他才知道皇上也不是万能的。

  王显和其他御医仔仔细细地做了检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元华先天不足，夜晚睡着后呼吸不畅早夭而亡。

  元律虽然觉得这一切太荒唐了，貌似整个后宫被死神追逐着。但是他也检查过孩子，确实没有其他异样。

  高英整个人都崩溃了。整天在宫里大喊大叫，砸东西，打人，谁都靠近不了，累了就哭，不吃不喝，形如枯槁。元律看着心疼，可是他也很难受，无力安抚高英。

  整个后宫都被笼罩在阴影下，人人都不敢多言，空气仿佛被凝结。宫女、内侍、干杂役的，无论是否得宠，都小心翼翼，谁都知道，现在皇上、贵华夫人都急需一个出气口，谁都不愿当那个倒霉鬼。

  朝野上下也是多有议论，如果说于烈和于莲的死有可能是高肇所为，那元华的死怎么也不可能是高肇做的，这可是高家未来的希望所在，他们稀罕还稀罕不过来呢。

  难道，真的如传言所说，皇上命数不佳，天煞孤星，会克死身边的所有人？来洛阳的路上，他的母亲高兆容惨死；当上太子后一年多，先皇暴病而亡；现在，他又克死了自己的岳丈、妻子和儿子……下一个会是谁呢？人们不禁想到了太子元昌和灵充华。

  元律每晚都睡不踏实，总会被噩梦惊扰。他每天强撑着精神处理政事，眼看着整个人消瘦下去。于是他想起了先皇在世时，为了强健体魄延年益寿而服用的丹药。徐骞早已归隐山林不轻易出山，元律只得命他最信任的御医王显给他制作丹药，以此来强打精神稳住朝政。

  如今，能去仙真宫里坐坐，看看元昌，听听他的笑声哭声，已是元律最大的安慰。

  仙真内心很感谢元律将元昌交由她来抚养。看着这个可爱的小生命，她突然觉得在宫里的日子不再那么无聊。她荒芜的人生原野上又生出了繁花朵朵。

  因为从未有过抚育经验，仙真一开始手忙脚乱，虽然有乳母和育母，但是仙真可怜心疼这个自幼丧母的孩子，总想亲力亲为给他最多的关爱。

  而元昌也好像能感受到仙真对他的真诚的关心和善意，在别人怀里哭个不停，只要仙真一将他抱在怀中，他立马就止了哭声。

  仙真和元昌已然成了互相依靠不可分割的整体。

  而这也是元律当初将元昌交由仙真抚养的原因之一。仙真一旦与元昌产生了感情连结，那她以后想要离开他就会多一层羁绊；再者，由仙真能亲手为孩子缝制衣服就可看出，她是真的喜欢小孩；最后，仙真家族远离朝政，交给她抚养，以后元昌的成长过程中不会太牵扯前朝之事。

  仙真知道以元律的心性，能将元昌交给她来抚养，背后的考虑肯定很多。但她不愿多问，无非是为了他的江山社稷。她只想好好地照顾元昌，与他建立真正的母子关系。

  元昌在仙真的细心呵护下一天天茁壮成长，他是整个徽音殿的宝贝，念珠拂尘也是爱到不行，侯刚更是卯足了劲研究小孩子能吃的东西，大家齐心协力将元昌养得白白胖胖。

  元律每次来徽音殿，都是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大家一起看元昌在地上爬，一起逗他笑，看着他咿咿呀呀地挥舞小胖胳膊。众人的笑声能稍稍抚平元律心里的伤痕。

  他在心里计划着，等到元昌三岁时，就封为太子，到时候仙真作为太子之母，一步步要抬高她的品级，从贵嫔到贵华夫人最后到皇后，他要给这母子俩极致的荣宠，让他们被世民敬仰。

  高英也渐渐从丧子之痛中走了出来，但是她明显变得更冷绝，眼神中满是冰冷与距离，说话的语气也是毫不客气。

  元律为了弥补高英，也为了安抚高氏一族，几乎夜夜宿在高英宫里，对于高英的各种请求也都是尽量满足，甚至她不许皇上再宠幸其他妃嫔，元律竟也荒唐地答应了。惹得王普贤和司马显姿暗自生气却也没有办法。

  夜夜的宠幸还真就带来了丰收的果实。高英又有了身孕。皇上和高家都高兴极了，高家还为此大摆了几天的宴席，以此庆贺这天大的喜事。

  在宴席上，元勰与元循坐在一起，边喝酒边看着高肇兴致勃勃地给宾客讲解他家的来源与历史，说他家是赫赫有名的渤海高氏，高门大族，众宾客配合着发出一声声赞叹。

  元勰和元循相视一笑。谁不知道他高家是来自高丽的归降之族，就因为家世不清不楚，毫无根基，所以皇上才追赠外祖父为渤海公，意图抬高高家的地位。这事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心照不宣罢了，谁知高肇竟然面不改色地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己是渤海高氏，还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高肇一一与在座宾客饮酒，终于来到了两位亲王面前。

  “高大人好福气，侄女这么快就又有了身孕，可见天佑高氏。”说完，元勰微微一笑，抬头饮尽一杯。

  “二位王爷，肇一心向主，忠诚不二，自然上天降福于高家。我想，只要始终将皇上放在心中，人人都会有好福气的。”

  说完，高肇一饮而尽，元循笑了笑，没说什么，也仰头一口饮下。

  高肇去跟其他宾客寒暄，元勰轻声对元循说道：“高英这一胎无论生儿生女，元昌和胡仙真都将很危险。”

  元循紧紧握住酒杯，眸子里散发着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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