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阴暗人心
身为买下玉珠的大金主，李宽顺理成章加入查案。
只不过另三人围着桌子讨论案情时，只有他躺在一边单手支颐，盯着锦盒里的玉珠喃喃念叨：“乖宝贝，给本王变成六万贯，听到没……”
盯久了两眼酸胀，他便抬头望一会儿窗外，对着秋风里摇晃的树枝放松眼睛。
脑后，交谈声绵绵不绝，让他犯困，梁守谦的名字偏又不时传入耳中，拎起他的心。
枢密使梁守谦……两年前，正是这人压倒了支持自己的权宦吐突承璀，让他失去了太子之位。
澧王李宽，是比太子李宥还要年长的二皇子。
那么尴尬、那么碍眼的身份，该如何自处？最好放浪形骸不成器，比如一掷千金买一颗玉珠……才能不像死去的大哥一样，成为郭贵妃的眼中钉。
李宽盯着玉珠，酸涩的眼睛浮现一层泪光，头一抬，却见窗外树枝上站着一位青衣女郎。
衣袂翩飞秋风里，泠泠玉质冷若梅。
他整个人一怔，眨了下眼，树枝上已空无一人。
“微澜，微澜——”他疑心自己做梦，连忙扭头叫人。
沈微澜望向他：“殿下有何吩咐？”
“你窗外的树成精了！”
李缬云一阵无语，嫌弃地看着二哥：“你昨夜的酒还没醒呢？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我真的看见了一个美女，就站在树枝上，一眨眼就不见了……”
“你做梦呢，”她翻了个白眼，扯扯沈微澜衣袖，“别理他，我们继续。”
沈微澜微微一笑，继续被打断的话题。
李宽恍惚信了妹妹的话，望着窗外痴然一笑，闭上眼睛，等着美人入梦来。
可惜美人没等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来到门外，贺大郎的声音响起：“头儿，有情况！”
他扯着嗓子吼完，才想起精舍里有贵人，连忙行礼问安。
李宽惦记着自己的六万贯，睁开眼催他：“什么情况，快说。”
“萧文晟失踪了。”贺大郎道，“苏巨论正满世界找人呢，据说圣上定的泾原节度使根本不是他，急得他团团转。”
屋中人面面相觑，沈微澜往纸上又添一句：“骗子忽然失踪，与梁正言案又撞上了。”
李缬云讶然咋舌：“下一步，该不会是苏巨论也杀了萧文晟的家奴吧？”
曾寒山神色一凛，立刻吩咐贺大郎：“你多带些人，盯紧苏宅。”
“是！”
自从萧文晟失踪，苏巨论度日如年，过得比父亲去世那会儿还要艰难。
泾原节度使的职位泡了汤，他确信自己被萧文晟骗了，如果不拿回借来的巨额贿金，他这辈子都要债台高筑。
“六万贯，那混蛋骗了我六万贯！”苏巨论抱住脑袋，崩溃痛哭，“找不到他，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家奴藏金凑近他，出了个主意：“郎君，小奴有个办法。”
“快说！”苏巨论拿他当救星，眼里浮现一丝希望。
“常言道，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那萧文晟躲着郎君，却未必瞒着他的家人，不如我们将他的家奴抓一个来，关在府中仔细审问，不信问不出他的下落。”
“好，就这么办！”
苏巨论恶从胆边生，指使自己的家奴出门抓人，果然赶在宵禁前，从萧家绑了个名叫阿蛮的家奴来。
“说，萧文晟在哪儿？”苏巨论扯了张胡床坐在庭院里，瞪着瑟瑟发抖的阿蛮，“知不知道萧文晟他骗了老子多少钱？六万贯啊！你告诉我他在哪儿，等我把钱讨回来，我赏你一贯。”
家奴惶恐摇头，除了求饶，便是推说不知。苏巨论没耐心再跟他好好说，直接来硬的：“给我打！”
四名家奴冲上去一顿拳打脚踢，打得阿蛮口鼻流血，藏金撸着袖子扯起他的衣襟，恶狠狠道：“说，萧文晟在哪儿！”
阿蛮哭喊：“小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苏巨论怒道：“你平日总跟着他，他藏哪儿你能不知道？再给我打！”
藏金一拳拳砸向阿蛮口鼻，一边打一边怒吼：“说不说，说不说！”
苏巨论看着他偾起的脊背，拳拳刚猛，像要人命似的，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惧意，大声喊停：“行了，让他说！”
藏金松开手，阿蛮扑倒在地，好半天不见动弹。
存银骂骂咧咧地过去踢了两脚，将人翻过身来，却见阿蛮七窍流血，没了气息。
他摸了一下阿蛮颈侧脉搏，脸色一变，惊慌地看向主人：“不好，人没气了！”
苏巨论一下子慌了，从胡床上蹦起来：“我就让你们教训他一下，没让你们把人打死！现在怎么办！”
“郎君别声张，小心被人听见。”藏金连忙提醒。
他立刻噤声，压着嗓子撇清：“人是你们打死的，与我无关！”
“我等是郎君的家奴，杀了人，郎君一样逃不了干系。”藏金眼神幽暗地看着他。
“那怎么办？你们快想办法把这死人弄出去，丢得远远的。”苏巨论转身想走，被藏金拽住衣袖。
“万万不可，今日我们把他抓到府中，一路推推搡搡，看见的人不少，若是尸体被人发现，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郎君。”藏金安抚主人，“郎君莫慌，小奴有个办法。”
他凑到苏巨论耳边，低声道：“不如趁着天黑，将尸体剁碎了丢进圊厕，粪水一沤，没几天就烂成了一堆白骨，神不知、鬼不觉。将来真有人问起，就说我们早把人放了，把事情往萧文晟身上推，正好他这段时日不见踪影，有理也说不清。”
苏巨论打了个寒噤，怔怔望着自己的家奴。
深秋的夜黑得很快，像阴暗人心，他忽然看不清藏金的面容，只听见自己惶惶应了声：“好。”
很快，尸体被剥得一干二净，陈放在庭院中。
主仆五人围着尸体，藏金往苏巨论手里塞了一把刀：“郎君先做个主，剩下交给我等。”
苏巨论哆哆嗦嗦拿住刀，被藏金捉着手腕，用刀尖抵住尸体的腹部。
就在开膛的一瞬间，苏宅大门被人砰砰拍响。
“开门，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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