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不认命
才跑过一圈，坐下那叫穿杨的马儿不安地嘶鸣着。
马头不停地摇晃，青时手握缰绳，也跟着晃动。
谢金枝说了甚么她根本听不清，只听马儿长号一身，眼睛发红扩张，撒蹄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去，再怎么拉马绳都不管用。
青时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还有呼呼要将人吞噬的风声，眼前的人影和物影都飞快闪过。
看台上的众人也发现了异样，台下本正常跑马道的队伍中，着红衣的女子很快从队伍前方脱离出，绸衣系带被风吹起。
女子整个人飞荡在马鞍上，发簪也跟着飞落掉下，如瀑的发丝在风中飘扬着。
好似有人倒吸一口气，“这马怎么好端端这样？”
“这该怎么办呐！若伤着人...”
有人已下定论道“没听侯爷说这姑娘是奴籍么？这马可是国师的爱马....她恐怕要没命。”
苏丹珠蹙眉看着台下的马道上，不过一瞬间，她忽然面露茫然，檀口微微张着。
人群中也发出惊叹声，只见队伍前头黑墨色的马儿也跟着冲了出去，欲要拦截马道前方上迅速狂奔跑过一圈的棕黄马儿。
“是侯爷，侯爷...”苏丹珠的婢子低声道。
苏丹珠手中的巾帕被紧紧握住，眼睛紧紧盯着下面的情状。
马背上的女人就要被颠下，死死地抓住马鞍上的绳索，身子经颠簸几乎要被折断。
青时心道原来心慌到极致身子会发麻的，那醉马草果真是烈性。
这场塞马偷鸡不成反啄米，死亡的手越来越近，直要掐住她往马蹄下拽！
她腰痛的不行，冷风灌入鼻尖，一股血腥味传来，湿热液体留在从鼻尖流出来。
马儿不见停，反而越来越快，眼前的晕影开始模模糊糊。
“拉马！”有个男声喊道。
青时抬眼飞快地看去，就见熟悉的男人正朝她骑马前来。
她回道“马绳断了！侯爷别过来！”
这马发狂，他要过来恐怕要更激的它疯跑。
见贺今舟停下，青时一了百了抓住马儿脖子，妄图拖延时间有别的机会出现。
可马儿似发狂到极致，又跑过一圈后，眼睛如血的红，不断地颠簸甩着身子，哼着声要将人甩下去。
青时手被马鞍上的麻绳磨的生痛，没看见后面的男人的动作。
“京樵，拿弓来！”贺今舟朝台下侍从处喊道。
他的表情很冷静，只是声音隐有颤动。
凤眸死死盯着那疯跑的马儿，嗜血的杀意涌现。
谢无禅已拉马在他身侧，声音似远似近。
“侯爷说过，奴籍的人比过街老鼠都要低贱，怎么现在要杀我的宝马，只为救这样命贱的人？”
“你们谢家的人命又值几个钱？”贺今舟眸中有烈焰在燃烧。
京樵忙不迭将弓箭送过来，贺今舟即刻驾马朝青时追去，后面的谢无禅也骑马跟上。
“这天下本就是谢家的，没人能越俎代庖。”谢无禅在后幽幽道。
却见前面人侧转过身，一柄弓拉满弧，箭的方向正对着他眉心。
“这天下是谁的，由不得你说了算。”
谢无禅神情凝固，他看清贺今舟脸上汹涌的杀意和恨意，还有那直要吞人的气场。
“国师！”谢金枝的声音有些尖锐慌张。
看台上看清这一幕后，发出一阵热闹的讨论声。
杯盏“啪！”的一声落地。
谢艋已从主座上站起，神情紧张焦灼，浑身似僵住般一动不动。
青时听到了沸腾的讨论声，却不敢抬眼去看，马鞍的绳索也越来越松，几欲脱落。
她闭上眼，眸中有热泪涌出。
脑海中一帧一帧都是在寮县时的时光。
认命吗？奴籍的人命若薄脆，本就不该奢求那么多的。
更何况，是‘自由’，很奢侈的两个字。
可刹那间，因为抱紧马脖子，松散的铁质马鞍好似碰到了她胸襟上里的一物。
发出“叮当“的声音。
她恍然醒悟般睁开眼，回答自己心里那句——‘不认命。’
别人没有给她活下来的机会，但她可以创造机会。
她自衣襟中摸出那个宝石短匕，眼眶愈来愈红，许是被风吹的，也许是形势所逼。
那抹红渐渐酝酿出一抹冰凉彻骨的凶狠，青时揪住发疯的马儿的鬓毛。
马儿嘶鸣一声，跑的更凶。
它顺着青时所扯的中间台柱方向疯狂去，“哒哒哒！”清脆的马蹄声，落在正举箭的人心尖。
台柱中间有一抹红绸，由胜者来取，可青时不是胜者，而是逃亡者。
在离台柱越来越近，青时握紧了宝石匕首的手柄。
手下是马脖上激烈跳动的血脉触感。
不是它死，就是她死，台上所以人都觉得她会死。
可———“刺！”
青时将匕首用力刺入马脖子，马儿发出痛苦的嘶鸣，血流如注，溅撒在黄土上，撒在她的脖颈处，满是温热的味道。
贺今舟冷冷看着谢无禅，二人皆停下马。
谢无禅眼睛未眨一瞬，将手闲闲地举起来，一副任他宰割的模样。
“侯爷既已将这大燕看做囊中之物，就快些动手罢。”
“呵。”贺今舟只回他一句冷笑。
箭指眉心，再猛拉弓时，骤然偏离一寸，射了出去。
青时咬紧牙关，闭上双眼，猛地抽出匕首扎下，“噗！”
“咻！”一支箭也正中马脖。
场上沸腾如锅煮热水，哗然一片。
“快看！”
“侯爷射杀了马！...那贱奴..”
苏丹珠只觉看不下去，眼如被酸辣物熏着一般，在旁婢子不敢再言语。
马儿再跑不动，在疾速的奔跑中骤然停下，蹄子扬起，往地上倒去。
这样突然的暂停给青时带来不小的冲击。
千钧一发之际，她前仰后翻，自马背上一跃，一把扯住台柱上的红绸，整个人吊在柱上。
而晃荡的双脚下，是倒下的正留着热气鲜血的马儿。
发丝被利箭带起的冷风吹的微微扬起，谢无禅在箭穿过耳边时都未眨一眼，未见半分惧意。
等看到身后倒下的马儿时，看向贺今舟的眼神就像蚊子看到血一般热忱。
“国师，你没事罢，这贱奴，竟将穿杨给杀了！”
谢金枝拉马在旁埋怨。
谢无禅注意力都在策马过去将台柱上的女人抱起的男人身上。
他眼中隐有快意，觉得从前最棘手的一件事有了解决之道。
贺今舟冷血无情，叱咤四方，这么多年没找出任何软肋。
吞食各州，集结军兵，样样手段信手拈来。
谢无禅还以为他是个十八般武艺的铁人，却不知，这样的铁铜冷意，也会有挂心的人。
这恰也证明——他的盔甲可以被利剑刺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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