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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他只想自保,可她却无力自保


闻言,萧必安的眼神冷了几分,被一个比自己小九岁的小姑娘逼着说自己不想说的话,他心底生出反感,“你的心思,是同沈小姐一样吗?”

此言一出,房内都古怪压抑了几分。

仿佛只要子书岁说“一样”,就会换来萧必安无情的奚落。

他一直是那样的喜怒无常,子书岁夹菜的动作一顿,她神色恹恹地垂下眸子,“不一样。”

不一样的是结局,她与沈令宜注定不同。

得到想要的答案,萧必安也失了几分胃口。

他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像是刺挠的痒痒,可你却不知究竟何处发痒。

让人心烦得很。

子书岁没他那样纠结,他爱听,她就说,不爱听的,现在不是时机说的,那就不说。

此刻,她已经隔着面纱,嚼起烤鸭肉来。

她快活地好像刚才追问问题的人不是她一般,刚才那个一会儿自信一会儿失落的少女现在眼中只有美食。

萧必安一筷子没动,挺直地坐在那儿,静静地看她吃着东西。

在子书岁即将吃饱的时候,忽听身边许久不做声、保持低气压的男人忽然开口——

“武宁侯府之人,在我眼皮子底下,都不会被欺负。”

虽没有指名道姓,但子书岁能听明白,这是对她方才疑问的回答。

作为表妹,对于萧必安来说,她自然是该在武宁侯府的庇护之下的。

只是他这话说的,却像是没有一点私心。

因为过于广泛了,原本子书岁问的,是他会保护她吗。

而萧必安的回答却是会保护侯府的所有人。

不,这不是子书岁要的回答。

故而子书岁便仿佛没有听见的样子,继续吃菜,没有做出任何对他的回应。

而萧必安能回答子书岁这个问题,便已经说明了,她是不同的。

就像萧锦瑟做错事,萧必安不会在外头教训萧锦瑟,会给萧锦瑟留颜面,因为她是武宁侯府之人,大家族的继承人做事自当以家族为重。

这一点,没有什么错。

他那点仅剩的人情味都留给了家人,可他仍然不会表达自己。

所以这番话,萧必安是绝对无法对萧锦瑟说出的,能对子书岁说到这样,已是十分不错。

子书岁默默不说话,萧必安脑海中忽然想起了那次搜查房间,子书岁在梦魇中呢喃的话。

只是想起的一瞬间,萧必安便突然嗤笑一声,这笑声传入子书岁的耳中,还以为是因为她没有理他而发出的哼笑。

子书岁诧异地抬头,嘴里的米饭还没完全咽下去。

只见萧必安的眸子深了几分,浮现着探究之色地问她,“你从前见过太子吗?”

见?

何止是见。

饶是八年过去,子书岁也记得,年幼时她经常跟在子书扶暨身后,哥哥长哥哥短。

她八岁时第一次骑马,也是他教的。

他牵着小马驹,带着她在马场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她不害怕了,他才松手。

两人相差七岁,虽是表兄妹却胜似亲兄妹。

从前的子书扶暨并不是那样冷漠疏离的人,他是真的温润君子,而并非只是温润面孔。

或许是年幼露了太多锋芒,一手文章天下知,帝后宠爱于一身,年少便已才名远播,

可自从他十五岁被立为太子,明明是皇帝亲自立的太子,皇帝却仍要疑心太子。

本是风华正茂、才华横溢的少年郎,在经历了各种兄弟相残,父子离心的事情后,不得不收起所有锋芒。

当八岁的子书岁头一回看见哥哥消沉下去,听见哥哥说,“世人都说皇家亲缘淡薄,果然如此……这权利,是我要的吗?”

她尚且还不明白,权利为何能让骨肉离心甚至相残。

那天,子书扶暨牵起了子书岁的手,在子书岁发出杀猪般的叫声下,依然坚持把她抱上那匹小马,非要让她学会。

许多人没有看过三十六计,却都能说出“三十六计,跑为上计。”

很多时候,也将此当成一句玩笑话。

可那天,子书扶暨分外认真地对她说出这句话,“跑,也要看如何跑。”

子书岁还是不懂,她只知道,这燕京八岁就学骑马的女子少得稀罕,加上实在害怕,于是反驳道:“我可以长大再学吗?”

子书扶暨一向温润的面上露出严肃的神色,“可敌人不会等你长大。”

那时的子书岁哪里有敌人,也没有概念,但迫于哥哥的威压,她还是学了,一边还吐槽着,“敌人若将我扔在水里,我能骑鱼吗?”

子书扶暨知道她不满,也忽略了她的不满。

骑马学了个七七八八后,她便很久没有见到子书扶暨。

她九岁的那年春,东宫太子染上重病一事在燕京传开。

她是真的担心,于是扮成小太监,偷偷跑到东宫去,却意外发现他安然无恙地躲在卧房中,正在画一副山河地图。

子书岁生气地问他为何装病,子书扶暨却将她揽在怀中,他执笔将谢氏占领的定阳城圈了出来,一边告诉她,“病,能让人放松警惕,弱,才能让人小看你,放下武器对付你。”

“哥哥你装的?”她惊讶无比。

子书扶暨无奈地捂住她的嘴,再三叮嘱,“不能告诉别人,否则你就没有哥哥了。”

子书岁这才明白重要性,连亲娘亲姐都没有说过。

她注意到了地图上被圈起来的地方,于是问,“那是什么地方,我好像没有去过。”

“反贼之地。”他言简意赅。

子书岁:“反贼背叛了我们国家,一定是很坏的人吧?”

子书扶暨默了默,缓缓开口,“嗯,很坏,可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地方。”

再后来,太子“病重”,常年闭于东宫不出,她装作小太监也进不去了。

他要装他的病太子,做戏要做全套。

如今想来,八年前的那次对话,是子书岁作为沈永安,最后一次与他说话。

后来公主府落难,她日日期盼太子哥哥会来替她做主,即便在牢狱中被打,可每每听到脚步声,她仍会抬头看看,是不是哥哥来救她了。

可惜没有,一次也没有。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她就明白了,他要装病,他要自保。

她不怪哥哥,只是明白了那句皇家亲缘淡薄,哥哥也没有义务为她担风险。

他只想自保,可她却无力自保,于是只能被放弃,成为芸芸众生之中,平凡又不起眼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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