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萩原家的餐桌上氛围突然就改变了。

　　不只是萩原研二突然掉落在地的筷子，也是萩原妈妈突然重重放在桌面上的碗发出的声音。

　　长发的母亲在此刻眯起眼睛，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平日里的温和不同，带起了一些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压迫感。她重复道：“中沢……？”

　　“亲爱的，你可以说得清楚一点吗？”萩原妈妈这么问道。

　　萩原千速原本夹菜的手夹了个空，两根筷子相碰发出的声音在此刻都好像格外突出。遗传了母亲浅棕发色的女孩小心翼翼抬起眼，观察了一下自家妈妈此刻的表情。

　　确定了，妈妈突然就生气了。

　　众所周知，平日里最温柔的人如果真的生气了，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但是，原因是什么？妈妈可不是那种会莫名其妙发脾气的人。

　　萩原千速看着才刚刚从桌子下捡起筷子起来的萩原研二，怀疑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弟弟身上。

　　萩原爸爸脸上划过一滴冷汗，卡壳了一瞬才有些磕巴地解释说道：“我最近不是有在关注这个案子吗？我——”

　　而萩原爸爸的话语被打断，萩原妈妈用着格外平静的语气说道：“研二，你要去哪。”

　　萩原研二想要逃走的身体一僵，他露出讨好的笑容，举起自己手里的筷子，解释道：“筷子掉地上了，我去拿新的……”

　　“你回去坐好，我去帮你拿。”萩原妈妈站起了身，离开了餐桌。

　　在妈妈背过身的一瞬间，萩原千速和萩原爸爸立刻对视一眼，将目光凝视在了已经完全藏不住心虚的萩原研二身上了。

　　萩原千速：你又做了什么惹妈妈生气？

　　萩原爸爸：研二啊——

　　萩原千速：不管是什么原因，快点和妈妈道歉啦！

　　萩原爸爸：研二啊——！

　　萩原千速：妈妈真的生气会很糟糕的！

　　萩原爸爸：研二啊——！！

　　萩原千速：爸爸你给我闭嘴！

　　萩原爸爸：诶？可是我没有说话啊？

　　萩原千速：你的眼神太吵了！

　　萩原爸爸：……千速啊！！

　　萩原研二：…………

　　其实萩原研二也搞不清楚自己心里此刻的想法，一瞬间的大脑空白，之后便是一股脑涌现进来的信息。他无法不去回忆自己前几天去找中沢光一郎的画面，也无法不去回忆幽灵大姐姐成佛的那一幕。

　　……大姐姐她，知道这件事吗？萩原研二下意识在心中联想到这个问题。

　　萩原妈妈拿着新的筷子回过身，就看到表情严肃的女儿和露出可怜神态的丈夫，还有失神的小儿子。

　　男孩的手还握着掉在地上弄脏了的筷子，透彻的紫色眼睛在此刻明显没有落点在房间的任何一处。

　　萩原妈妈突然就心软了，她拿着手里干净的筷子，换下萩原研二手中弄脏的那双。小学生和成年人的身高差距太大了，萩原妈妈蹲下身，伸手摸了摸萩原研二的头。

　　萩原研二立刻回过神：“妈妈……”

　　“妈妈很担心哦，研二。”萩原妈妈温声说道：“前两天啊，我在超市的时候遇到了宫田奶奶，她和我说了一件事。”

　　“她说，她家的孙女突然问她认不认识叫做中沢的人，然后我就想起来，研二好像也问过我这个问题呢，所以就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我以为只是巧合而已，但是看刚才研二的反应……”萩原妈妈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说实话，妈妈其实并不希望你和松田家的那个孩子接触。”

　　“哪怕只是嫌疑，但作为母亲，我真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和任何有危险可能的东西接触。”

　　“小阵平他——”萩原研二下意识反驳。

　　“我知道研二的眼光很好，那个叫做……阵平、对吧？那个叫做阵平的孩子也一定会是个好孩子。但是情感是不受理性控制的，妈妈还是会担心研二。我一想到我的孩子可能和杀人犯有所接触，就感到恐惧……万一，万一研二因此受伤了怎么办？”

　　“对不起、妈妈……”萩原研二低下了头，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衣角。

　　“妈妈不是在阻止研二做什么，只是，在做任何事之前，要先确认自己的安全，好吗，研二？”

　　“嗯……”萩原研二垂头丧气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注意到餐桌上两位大人此刻的眼神交流。

　　萩原千速低着头迅速解决了自己的那份晚餐，而萩原研二再度犹豫起了自己是否要试探家里的鬼怪先生小姐的事情。

　　家里和外面还是不一样的，如果在家里出事，爸爸妈妈和姐姐也会因此受伤的。

　　所以，果然……还是要踩刹车吗？萩原研二无意识地咬住了筷子。

　　幽灵大姐姐是好人，但是作为人类的光一郎却是杀人犯……？

　　人类和鬼怪的区别到底是……？

　　萩原研二思考着这些本不该是小学生思考的哲学问题，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

　　“咚——”

　　“……痛！”萩原研二猛地捂住了脑袋，可怜巴巴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插着腰的女孩。

　　虽然只大了他两岁，但是女孩的发育的确比男孩快，背对着灯光的萩原千速甚至可以把弟弟笼罩在自己的影子下面。

　　“姐姐？”萩原研二眼泪汪汪地看着眼前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女孩。

　　“笨蛋——你又在想什么了？”萩原千速嘴角下撇：“你这段时间都怪怪的哦？……不如说你一直都怪怪的吧，研二。爸爸略过，但是妈妈和我一直都很担心你哦？”

　　“……”

　　“妈妈的意思又不是阻止你去找那个叫做松田的家伙，更别说现在确定了那孩子的父亲是被误抓的吧？放心了吧？”浅棕色长发的女孩看着表情呆呆一副傻乎乎模样的弟弟，不受控制地扬起一道笑容。

　　“尽管不是很清楚你那小脑瓜里面到底想着什么，但是不高兴的时候，随时可以和我们说啊？前几天你哭着回家的时候，把我和妈妈吓了一跳！”

　　“姐姐怎么知道？我明明已经洗过脸了……！”萩原研二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你以为那么笨拙的伪装我们看不出来吗？只是因为在照顾你那脆弱的自尊心啦！”

　　“……好过分！姐姐好过分！！”

　　“所以，要和姐姐说吗？发生了什么？”

　　“才不要，姐姐只会嘲笑我……”

　　“我发誓这次不会啦！”

　　“……”萩原研二眨巴眨巴眼睛，才小声重复道：“姐姐发誓！”

　　“啊啊，给你点面子你还真是爬上我的头啦？”萩原千速撅起嘴，但是看着自家弟弟那湿漉漉的大眼睛，还是叹了口气：“好哦，我发誓不会笑你，也不会告诉妈妈可以了吧？”

　　萩原研二这才抱着腿坐在地上，小声把最近的事情除了幽灵大姐姐的那部分说出口。

　　“……额，所以说，研二你去公园玩的时候，挖出了时空胶囊，又听说了小公园要被推翻，觉得时空胶囊的主人会遗憾，所以直接去找了本人……你是什么品种的大笨蛋啊？！”萩原千速不可思议地说道。

　　“……姐姐说好不笑我的！”

　　“我没有笑你，只是觉得……你还蛮可怕的。”

　　“哈？”

　　“你自己没感觉吗？为了这种事情，就发动这么多人帮自己，重点是你还真的成功了……给人一种绝对不能和你作对的感觉哦？”

　　“……才没有吧？”萩原研二沉默了半晌，才小心翼翼侧过头，可怜巴巴重复道：“真的、很可怕吗？”

　　“……我刚才开玩笑的。”萩原千速轻笑了一声，伸手直接把弟弟拥入了自己的怀抱，并不比萩原研二大多少的手安抚地拍着弟弟的脑袋：“我们家研二才不可怕，不如说，是研二太温柔了吧？”

　　“……”

　　“明明其他人根本不会在意这种小事，但是我们家研二就会很在乎呢。”萩原千速轻柔地说道：“我觉得这样的研二很好哦？虽然妈妈不太赞同啦，但是姐姐倒是觉得……”

　　只比萩原研二大两岁的女孩眼睛弯起，手指落在脸颊边，轻笑着说道：“很酷哦！”

　　“因为有想做的事情，所以立刻就执行的研二，超级帅气！可能其他人都不会理解，但是我一直觉得，人生是自己的，当然要做自己高兴的事情啦！”在萩原研二惊讶错愕的表情里，萩原千速笑着说道：“这些事情，也是因为只有研二会在乎，所以只有研二才做得到吧？”

　　“但是，研二如果不想做，想放弃，觉得害怕，觉得难过——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我们研二还是小朋友啦，小朋友有任性的权力哦！”

　　萩原研二突然感觉自己的鼻子酸涩了起来，他倒没有什么委屈啦，只是、只是见到了杀人犯的后怕，后知后觉地涌现了上来。

　　万一，万一光一郎真的是超级大坏蛋，对小阵平动手，他该怎么办？因为小阵平是因为他才会去和光一郎见面的不是吗？

　　萩原研二“嗷呜”一声就嚎了出来，萩原千速立刻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啊——衣服要弄脏了！”

　　“还有，研二你哭起来真的好丑啊！”

　　“姐姐闭嘴啦呜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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