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色心不改
双子峰巍峨葱郁，入秋后，红枫黄杏越来越多地点缀其中，宛如妙龄少女穿红戴绿，对镜贴花黄。
碧空之上，十只丹顶鹤展翅翱翔。
此处依山傍水，翠林环抱，人杰地灵，清奇俊秀。
乃是云鹤山庄所在地。
今日，云鹤山庄来了个外人。
外人不是自己走进来的，而是被长老罗子清派人抬进来的。
“庄主，就是他，他伤的很重，属下看他是北原贵族打扮，搞不好是个大人物，救他一命，日后也许会有利于咱们云鹤山庄的生意。”
罗子清毕恭毕敬地对身旁的男子说道。
这名男子，是他们云鹤山庄的庄主。
他入庄时间不长，虽凭武学天赋和生意头脑很快晋升为长老，但对自家庄主不甚了解。
他只知道庄主从来脸上都戴着面具，面具金灿灿的，雕工精美，很符合庄主高贵强大的气场，一身玄色八宝蟒纹箭袖袍，把健硕颀长的身姿勾勒得恰到好处。
有些时候罗子清会猜想，庄主始终不曾摘掉脸上的面具，是否是因为毁了容貌，亦或是躲避仇家追杀。
总不至于是为情所伤没脸见人吧？
站在床边，晏泠看着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饶朔，周身气场冰冷。
“救他浪费药，不如埋了。”
“属下遵命。”
罗子清当即想要将饶朔扛起来。
“庄主，埋了浪费地，不如扔河里喂鱼？”
“那还污染水源呢！”晏泠不悦，上上下下打量了饶朔一番，饶朔身上的伤可不止云殊当初的一刀，这些血淋淋的伤口明摆着道道都有尸毒。
尸毒，活尸，晏澄……
晏泠只要一想到晏澄，内心的怒火就蹭蹭蹭地往上窜。
“算了，先让他活两天吧！”
见自家庄主又改变主意了，罗子清不禁请示道：“那庄主……让他活着，不怕浪费米么？”
晏泠瞥了罗子清一眼，一本正经道：“谁说要给他吃饭了，每天喂点水，有口气就行。”
“属下遵命。”
就这样，罗子清退下了，客房里只剩下晏泠和饶朔二人。
饶朔没有完全昏迷，像是在梦魇呓语，其他的晏泠都没听清，唯有“云殊”二字清晰可辨。
“都伤成这样了还惦记云殊呢，真是色心不改。”
晏泠数落完饶朔，又觉得这话像是在骂他自己。
他即便回到云鹤山庄，心里也还是惦记着绯雪。
绯雪对他的绝情超出他的想象。
在回云鹤山庄的路上他一直在思索到底怎么做才能让绯雪回心转意。
最后晏泠得出结论：
还是做的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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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泠不由叹气，好在满面愁容都被黄金面具遮得严严实实。
拿出云鹤山庄最好的丹药救治饶朔，又请来了名医，好歹清理了饶朔体内的尸毒，不过饶朔没有醒，过重的强势即便是名医也无力回天，饶朔是死是活，全凭他个人的造化。
这几日，晏泠也没闲着，他将云鹤山庄里全部的长老和弟子都召集回来，聚在一起。
云鹤山庄从上至下都清楚自家庄主神出鬼没，不常出现在庄里，但一出现，必有大事发生。
是日，遇笙寒、罗子清等长老和众弟子一同端端地站在明轩广场之上，等候庄主发号施令。
晏泠负手而立，明明从头到脚都是一副武林高手的万丈侠气，可指挥起众人的架势又仿佛统率千军万马的将军。
“云鹤山庄众弟子听令，除韩陵长老带领部分弟子留守庄内，其余人兵分三路，由三大长老带领，即刻动身……”
晏泠一声令下，话却只说了一半。
遇笙寒、罗子清他们不禁好奇，如此兴师动众是要去哪里呢？
初冬，寒风侵肌，霜华满地。
九华山，层峦叠嶂，苍茫磅礴，落日崖陡峭嶙峋，天际云霄触手可及，因此江湖第一道观得名——九霄观。
绯雪一行人走过三百三十三阶青阶，来到九霄观广袤的天清广场，发觉受邀参加方不悔法事的人并非他们几个。
青云山、昆仑山、九星宗、落月宗、千刀派五大门派的弟子齐聚一堂。
这场面别说没行走过江湖的林清月，就是一宗掌门姬如风也感到震撼。
绯雪惊为天人的脸仍旧冷若冰霜，并非他没将这些门派放在眼里，而是他们的出现，并不在绯雪的意料之外。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绯雪出现的一瞬间投射到了绯雪身上。
天气凉了，绯雪换了身厚实的衣服，不过也是明艳的鲜红色，站在天清广场之上甚为醒目，犹如一朵开在绿叶丛中最鲜艳的玫瑰。
此等容姿堪称绝色，举世无双，勾起人贪婪本性，惹人垂涎三尺。
走在绯雪身边的寒秋和云殊莫名地有些紧张，尤其是云殊，他现在和林清月一样没有武功，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他连自保都办不到。
云殊不怕死。
他只怕自己拖累绯雪。
事实上，绯雪本不想带云殊他们来的。
他甚至都不想姬如风陪他。
绯雪知道方不悔是九霄观现任掌教紫霄仙人的嫡传弟子，方不悔坐化，紫霄仙人将他的遗体接回九霄观，为其举行一场盛大的法事，并无不妥。
但，他与方不悔虽有些交情，可怎么说也不至于让九霄观兴师动众大半夜将他堵在客栈里邀请他。
这场邀请，恐怕是场鸿门宴。
姬如风也正是如此判断的，所以才无论如何都想陪着他。
绯雪劝不动姬如风，若羌砾还在，他当真想同寒秋他们分开，把不会武功的林清月与云殊暂时托付给羌砾和寒秋照顾。
若他无事，自然皆大欢喜。
若他出事，云殊和林清月也不至于无依无靠。
然而，羌砾离开了。
当寒秋将此事告知他时，他便意识到他只能带着他们同行。
将云殊和林清月交给寒秋一人，寒秋的负担会过重。
临出发前，他将潜在的危险告知众人，结果不出他所料，寒秋、云殊、林清月都说要追随他。
被一双双眼睛盯着，绯雪表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内心不祥的预感更甚。
青云山、昆仑山、九星宗、落月宗、千刀派与九霄观并称为当今武林六大门派，今日来的各各都是叫的上名字的高手。
青云山来的是宗主最得意的门生，也是近些年弟子中武功最为卓越的一个，名叫洛岚。
昆仑山、九星宗、落月宗来的都是宗主。
千刀派派出的代表则是副掌门万刀屠。
绯雪压低眼帘，靠近姬如风，在姬如风耳畔轻声嘀咕：“如风，若情况有变，云殊、林清月就拜托你了。”
“好。”姬如风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绯雪很喜欢也很感谢姬如风对他的尊重与纵容。
他决定到九霄观参加方不悔的法事，姬如风从未劝过他不要去。
因为姬如风懂他。
比起鸿门宴的危险，他更在乎与方不悔的情谊。
当初若非方不悔收留，他早就死在凌云观山脚下了。
这场法事，绯雪必须来。
“绯雪公子和姬掌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紫霄仙人从五大门派的弟子之中走出来，来到绯雪和姬如风面前，很有风度地甩了甩拂尘，拱手寒暄。
他是方不悔的师父，发须皆白，叫人看不出年岁，一身青灰道袍，慈眉善目，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紫霄仙人客气了，不知这五大门派的弟子是否也是方道长的旧相识，还是说，他们都得您真传，会为方道长做法事？”
绯雪随口一怼，怼得紫霄仙人面色一僵。
但他又不好对绯雪发火，毕竟他希望绯雪留下来。
“贫道这九霄观有幸和青云山、昆仑山、九星宗、落月宗、千刀派并列为江湖六大门派，贫道的爱徒方不悔羽化，贫道只是想邀各路豪杰一起为爱徒悼念，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冠冕堂皇的话绯雪懒得听，他只想去为方不悔上三炷香。
方不悔在世时，他没能为方不悔做些什么，反而给方不悔和凌云观添了不少麻烦，绯雪心中有愧，亦有不舍。
“方道长的遗体……我能去看一眼么？”绯雪问道。
“绯雪公子莫急，法事马上开始，就在太乙宫，届时绯雪公子可亲自上香，在敝徒下葬前与他告别。”
“好。”
就这样，绯雪一行人随紫霄仙人进入太乙宫。
太乙宫视野广阔，古朴雅致，烛光摇曳，香火缭绕，斑驳的柱子、门窗与房梁上贴满了鬼画符一般的道符，正中间摆放着一口石棺，三百道士手持经书肃然立于两侧，五大门派的人唯有领队允许入内，其余弟子殿外等候。
但绯雪一行人却作为上宾，全部赐座。
法事开始了，三百道士一齐诵经，偌大的太乙宫充斥着念经的声音，这种声音说不上来是令人安心，还是惹人心烦。
绯雪轻阖眼帘，听着经文，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自己当初在凌云观生活的情景。
如果当初方不悔没有救他，他也不会与晏泠重逢了。
睁开眼，绯雪皱着眉，对自己感到火大。
好端端的想晏泠做什么。
法事进行了许久，终于，三百道士将经文诵读完毕。
偌大的太乙宫鸦雀无声。
宫外，太阳落山，残阳如血，不知何时地面落了一层清雪。
太乙宫内，紫霄仙人将三根香递到绯雪手里。
“绯雪公子，请……”
绯雪为方不悔上了香，一只手扶着石棺边沿，向前探身看方不悔最后一眼。
躺在石棺中的方不悔面色灰白，毫无血色，但遗体保存完好，给他一种方不悔仍活着的错觉。
鼻尖微微发酸，绯雪感慨万千，一双世间罕见的鸳鸯眼似乎蒙上薄雾。
就在这时，本是尸体的方不悔突然伸手，一把抓住绯雪的手腕，从掌心里弹出的尖刺扑哧一声刺穿了绯雪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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