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走错了每一步
第二日，江柒柒坐着马车走了大半个时辰，来到林墨所在的书院。
书院建立在一座小山上，山不高不险，环境清幽，真是个潜心读书的好地方。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江柒柒在书院外的一座望云亭下车，让青枫去把林墨寻来。
青枫去找人的空儿，江柒柒凭栏而望，观赏风景。
此处地势较高，看得很远，天是很透彻的蓝，几缕轻云飘浮，风轻轻拂过，已经不那么寒凉，反而吹得人十分舒爽。
林墨惊愕于江柒柒的到来，匆匆跑来时，便看到了女子如一缕缥缈的清风立于亭下，秀发轻舞，裙角飞扬，仿佛下一秒就能化身仙子，飞上云霄。
他蓦然停下脚步，观自己衣衫是否整洁。
确认无误后，这才缓步上前。
江柒柒听闻脚步声，转过头来，瞧见少年比上次见面更加消瘦了些，眼底还有淡淡的乌青。
心里总不是滋味。
林墨走上前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江柒柒，“你，怎么来了？”
“受人之托，来看看你。”江柒柒轻言，语气里带着些许喟叹。
林墨一下子就明白了，眉心微微一蹙，“云溪找你去了？”
他明明多次叮嘱云溪，不要去叨扰江柒柒，这是他们林家自己的事！
江柒柒来到石凳边，小风眼疾手快地把早就准备在手上的垫子放在石凳上。
江柒柒坐下道：“不用怪她，她，也是病急乱投医，才找到了我那里。”
看着江柒柒宽容大度的模样，林墨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好似酸楚中又带着刺痛。
经过了这么多事，江柒柒完全可以将林家的人视作敌人，全然不理睬，甚至看笑话。
但江柒柒不会，不仅不会，还在林云溪的请求下，来了书院。
这份胸襟，让林墨自愧不如。
“所以云溪是让你来劝我回家的吗？”林墨不难猜到，因为林云溪自己已经来过好几趟，都是为了让他回家。
江柒柒没应声，当是默认。
林墨苦笑般扯了扯嘴角，“柒柒，我不能回去，我不能看着云溪嫁给一个老鳏夫。”
江柒柒……
虽说那人比林云溪大了一轮，但也就二十大几，称不上老鳏夫吧。
这话多少带了点情绪。
眨巴眨巴眼，江柒柒把心思拉回来，劝说道：“可你这样做也无济于事，并不能撼动家族的决定，反让云溪和你母亲为你牵挂担忧。”
林墨狠狠拧起了眉头，眼里涌出许多复杂而沉痛的情感。
有些事，他无法对柒柒言说。
江柒柒瞧着林墨似有些自责，多问了一句：“怎么了？”
林墨抿着唇，身子有些无力的落在了凳子上，双手捂着一双通红的眼睛。
江柒柒略一思索，猜测道：“是因为让云溪回家吗？”
林墨身子一颤。
一瞬间愈加无言面对江柒柒。
林云溪出现的那日，江柒柒托人告诉林墨，还特别嘱托了林云溪不回家定有自己的原因，让他三思而后行。
然而，林墨根本没有听进去，他天真得以为只要林云溪回家了，他便能好好地守护林云溪，他们的家会是守护林云溪的港湾。
没想到，各种舆论、讽刺、诋毁如潮水般压过来，他们甚至想让云溪死！
就连父亲母亲看云溪的眼神都不再饱含爱意。
林墨才发现他根本挡不住，他根本守护不了林云溪。
他甚至没有想到，事情会一步步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
而刺痛林墨的还远不止如此。
查到林云溪受辱的时候，林墨原本是要继续追查下去的。
是林太傅赶来接了手，是林太傅说林云溪不可能活得下去了。
林墨悲痛欲绝、浑浑噩噩地回了京城。
可当林云溪出现时，林墨才明白，父亲在云溪被辱那一刻就放弃了云溪，不论死活！
他一直尊敬爱戴的父亲，为了维护林家的体面，那么轻易地放弃了亲生女儿。
这些后知后觉，像蚀骨的蚁虫，啃咬着林墨的内心。
“柒柒，我错了，我错的太多了。”
滚烫的泪水滑过冰凉的脸颊，溢出指缝。
没有坚持去寻找林云溪。
被家人怨气影响，疏远江柒柒。
又在林云溪出现时，没有认真思考后果，将林云溪带入了火坑。
短短几个月，他仿佛做错了人生的每一道选择题。
“如果我当时没有把云溪带回来该多好。”他沉痛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悔恨。
早知现在，他就该给林云溪寻了一个安身之处，给足银两和人手，然后让林云溪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去寻找自己的人生。
他真的大错特错！
江柒柒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安慰，好似任何安慰都是无用的，因为苦难已经降临，且正在进行。
她从袖口抽出一方手帕，起身放到林墨的面前。
“往前看吧，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是吗？”
林墨低垂的眼眸怔怔看着那一番秀致而干净的手帕，与他此刻的糟糕形成极致反差。
江柒柒轻轻开口：“你的无能为力，一方面基于你年轻，涉事不深，所以思虑欠妥，另一方面则是你还被当做孩子看待，没有任何能力。而这两点都可以改变。”
江柒柒所言林墨早已想过，也为此努力着，只是听江柒柒说出来，心中更多了一些勇气。
他用袖口擦了擦眼泪，舔了舔唇，目光坚毅了些，“我知道，我在为此而努力。柒柒，谢谢你能来看我。”
江柒柒微微一笑，“我也没能做什么，看起来你目标明确，想的很清楚。不过我还是要再劝你一句，不要跟家中置气，云溪是个傻孩子，她会当真。你久不回家，她怕是要走极端。”
林墨瞳孔微微放大，透出深深的惊惧。
这一点，他又没有想到。
说到底，林墨心思还是太单纯，对人心和事态的揣摩，远远不够。
这个毛病，林云溪也有，兄妹俩一模一样，归根结底是林家的生长环境所致。
清流之家，恨不得把一切腌臜的东西都驱逐在外，然后将孩子们一个个培养成了人们口中单纯可爱善良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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