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顾斯恶:他就是喜欢叶长欢,他心悦于她。
大雨之下,混迹着血水的地面粘稠而艳红,仓乾瘫倒在地,愣愣的看着天幕,苍白的脸上水珠划过,呼吸几乎微不可闻。
“阿乾!”
杜涟漪强撑着站起来,被李疏狂搀扶着要往前,步重华经事最少,他不解为何一切好好的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喃喃:
“师兄。”
“怎么会这样……”
晚一步赶来的明昭和莫琮愕然,晕死的仓踽心口的位置血淋淋的一片,更重要的是,他的修为和道义在短短一柱香的时间内化为虚无。
也就是说,他现在连练气都不是,和每一个刚入两仪镜勘测出道义的凡人一样,是一个修苦行道的新弟子。
奈何他们才要抬脚,门口那些雪兽就涌了上来。
仓乾只不过顿了一下,就猛地睁大眼睛,那双眼里平静的吓人,死死握住玉杵站了起来,佝偻的身影之前,数个庞然大物挡住他的去路。
噌!
玉杵尾部的利刃冒着寒光,他冷冷的走上前。
顾斯恶感觉到落在他左肩上的手重了重,那把长刀发出轻响,叶长欢的声音依旧冷静:
“我做辅,继续。”
“我不。”
他毫不犹豫的开口。
系统:【不好,宿主,这个炮灰反派长脑子,知道你把他当挡箭牌了。】
叶长欢微愣,但也仅此而已,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盯准一只雪兽计测方向。
她这是准备自己动手。
她原本想跳下来,但剑修快她一步,将她安稳的放了下来,其他一行人早就忍不住了,云逸手执昊天镜,恶狠狠:
“管他是真是假!这雪兽,我是杀定了!”
“就是做梦都不能做得如此憋屈,我等安能旁而观之!”
数道身影一闪而过,但剑修却对她道:
“你就在此处,我杀得掉,顾斯善,没有你我也能杀得掉,你不能去。”
他抓住剑柄,将叶长欢的去路挡得死死的。
叶长欢被气笑了,脚下灵气一汇,就直接越过他,冲迎面而来的雪兽一刀斩下去!
“笑话,没有你,我便不能打了不成?!几只雪兽而已,我刀上染的血何止几只!”
雪兽身上被斩下一道刀口,但反应同样迅速,一爪拍下来是重量何止百斤!且速度之快,简直是直接撕裂虚空眨眼就到眼前的,叶长欢早已有所准备,退进皆有章程,脚下一动,火灵气在雨中燃起,她微不可绝的眉头一皱,直起腿来反手一刀斜切而过!
慢了一瞬,砸中的是雪兽的胸口,那爪子依旧砸下来,密密麻麻的符文笼罩在她的身上,锈剑破空而出,直接贯穿了其掌心!
叶长欢甚至没停顿,见此仿佛没听见骨裂声一般,再出现时已经是在雪兽心口之处,双手握刀,直接贯穿!
轰!
雪兽轰然倒塌,她也随之跌过去,晚到一步的锈剑几乎贴着刀刃插入其中,叶长欢想要拔刀,想到什么换成了左手转而要走向另外一头雪兽。
可这次剑修没让她得以离开,指着她右手手背上流下的血珠:
“若真的可以,那你为何两次为我做辅!”
“这只手已经拿不起刀了。”
是了,挨了合体期大能一击,即便只是波及,也不可能真的受些小伤就此相安无事,那只拿刀的手,和左腿腿骨之上,皆是重创,丹药入口也不过止血而已,若是继续下去,那便永远拿不起刀来。
这一点叶长欢自己清楚,系统同样明白,只是系统巴不得这个人类更弱些,自然不会阻止。
至于这个剑修,敏锐得让人忌惮。
锈剑落入他的手中,他不敢耽搁时间,叶长欢也同样没停手,两人在厮杀之中争吵,即便依旧配合默契,但并不妨碍现在的极度不和。
顾斯恶一剑惊鸿,眼中罕见露出怒气:“你的手不想要了!”
“笑话,右手不行,我左手依旧可以拿得起!”
叶长欢便顺势补刀,咬下衣袖的布条,毫不犹豫将握刀生疏的左手和刀柄缠在一起,嗤笑一声,火光一闪而过,蔓延到了雪兽躯干,她突然朝着虚空一踏,瞬间凝结的冰霜落在她的脚下,由此借力,一跃而起!
“吼!”
雪兽庞大,难免有死角,更别说两人合作几乎天衣无缝,根本难以顾及全部。
是以惊怒发出怒吼。
这里到底冰天雪地,叶长欢这个火灵根是杀器也是被压制的一方,是以雪兽见这个人修胆敢靠近时想也没想到的吐出数道冰锥,蓝色法印压在她的头顶,势要她无处可逃!
可它万万没想到,这也是水灵根主场。
咔嚓——
空气一冷,快速砸下来的雨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寒冰,宛若一枚枚小剑,噼里啪啦的砸在刀修有顶的法印之上!
不远处锈剑对准雪兽抬起的臂膀,快如闪电!
“轰!”
剑锋贯穿雪兽臂膀让这个庞然大物不得不倒退一步,那一串星火裹挟着刀刃数刀齐下!一击毙命!
叶长欢额间是细密的汗水,胸口明显起伏,两人还没忘记还在吵架。
亦或者说,是顾斯恶在单方面的想要理论。
奈何他这个闷葫芦,平时就难说出几个字来,更别说和旁人吵架了,这开天辟地头一次,遇到的对手还是叶长欢。
修士脸上杀气很重,不想与他多言,见他上前,冷冷的与他擦肩而过,那个好不容易组织好语言的人在听见那一句“更何况是我拿不起刀,你如此在意做甚,若真的有意,便莫要多管闲事,我自有分寸”时,手下一抖。
那股酸涩涌上心头,他眼尾一下子就红了,气得发抖,理智短暂缺席,怒然出声:
“此地是秘境!是假的!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你还……”
“那我能怎么办?”
叶长欢猛地回头,高声:
“若是旁人,我大可冷眼旁观!什么大义什么妖族?都是狗屁!我叶长欢冷心冷血,自己能活便万事大吉,用得着管别人!”
她指着那个躺在血泊中的少年:
“可他就是莫名其妙的跳出来,非要做我师尊,非要对我好!我两个爹该做的事都被他做完了,我能怎么办?!他也同样那么对过你!你不是修罗道冷酷无情的吗?怎么也插进来了?!你即是也那么做,为何又拦着我?!”
“我并非冲动之人,右手不可用便用左手,腿慢了就做辅,我就是见不得他难受,哪怕是假的也不行!”
她厉声开口,以往这人十句里面九句假话,可这一次字字都是真的,雨滴掉在她的眼尾又从脸庞掉下来。
她叶长欢自问也不是什么好人,什么良善友爱在她这儿什么都不算,她自私也自负,为达目的对别人下得去狠手对自己也不手软。这是她自幼生存的法则。
穿越前她幼时被东甩一家西甩一家,别人都有人来接,就她爹窝在别的女人被窝里,穿越后她安然度日,自问无所求,可她依旧就不得善终,她不提,但她心里一清二楚,那个真正出主意,一手策划允许的人何尝不是她所谓的“亲爹”?!
也罢也罢,她又不是没了谁就不能活,弑父的事她也做得出来,这一路仙途她不与谁太过亲近,顾斯恶是一个意外,另外一个人却是更大的意外。
风风火火的就闯进来,也不问愿不愿意,好的贵的全砸在她身上,他也不算是一个伟大光正的师尊,有事没事就爱占小便宜,和自己徒弟斗智斗勇,为了几块灵石能用得上三十六计。
可她陷入迷途时是那个人对她说,走吧走吧,走远一点,身后我护着呢,她被玄灵果折磨时,是他毫不吝啬的把灵气灌入她体内,一遍一遍的给她梳理,九宗大比,谁都是宗门的掌中宝,谁的功法都是自家师尊如何如何仔细教导,是他早早就料到两人的欠缺,将父亲母亲的不传残卷交给了他们。
他做到了一个师尊该做的一切,可他更像是一个父亲。
顾斯恶得到了同样的爱,所以他知道这是假的,他也没想过冷眼旁观。
“……”
大雨滂沱,剑修与她对视了两秒,两人都没说话,脸上的雨滴交错,剑修先别过的脸。
他的语气没有起伏:
“我做主攻。”
下一秒身上戾气一散,转身挥起锈剑。
浓重的戾气在这一刻裹挟,空气之间隐隐传来凄厉的哀嚎声,朝着他汹涌而来。
修罗道!
叶长欢无言,一刀插入地面,鸿蒙境后期的精神力扩散开来,提着刀走了进去。
这场杀局本就不会再生出什么意外,仓乾下手之重,又有一众人清场,踏入其中不过时间问题。
老道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一幕,轻叹一声:“我这记性。”
咔!
拦在眼前的雪兽化为虚无,仓乾终于走到朝他敞开的天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急退的刀修脚下踉跄,见锈剑欺上,没再继续上前。
这一路走的太难,他终于走到了终点。
叶长欢无意对上那双早已变化的眼睛,拱手:
“宗主,请我人族,开一条路吧!”
拿着玉杵的修士转身,一瘸一拐的走向天门,在他踏入那一刻,所有雪兽化为虚无,真正没入时,无数金光闪现,其中道道落入杜涟漪李疏狂等人身上。
那是——秘境传承的机缘!
咣当
手上的布条消失,长刀砸在一双长靴边上,她抬头。
老道笑意盈盈:
“我说梦游故里时怎么会差点把天道之子认错,老糊涂多少记不得了,现在想想,小娃娃,你应当此次九宗大比第一吧?你眉心处的精血是仓小友心脉处的东西,难怪老朽会认错,秘境镜灵也并未觉得你们蹊跷。”
“在下正是。”
叶长欢正色。
只不过仓乾已经入天门,千年前的前辈们都得到了自己的机缘,他们这些小辈却全无动静。
云逸不禁出声:“老前辈,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只需往前走就是,何等名次走到离天门多远的距离即可。”
无疑,名次越高,得到的机缘便更大。
可老道却对叶长欢道:
“走进去吧。”
“进、进去?!”
众人脸色一变。
要是以前他们会羡慕,但现在这天门不像是没危险的样子,尤其是在仓家一事之后,天道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大慈大悲啊,谁知道进去会是什么?有没有命回来?
靠近还行,进去简直就是豪赌。
“仓小友让每一届的弟子前来,无外乎想要找到第二个进入天门的人,但奈何往届弟子要么没走到秘境内,要么半途旁观,虽得到了传承,但远远没有进入其中的资格。”
老道幽幽:“这一届的弟子,不愧是千年仅有,每一个都没让仓小友失望。”
其实往届弟子并没有没做错,毕竟这里的确是假的,他们不想以身犯险,只需要静静的看着事情结束,仓乾进入天门,传承自会到他们身上。这些人里,有的进来了没参与其中,有的参与了一半,到最后时保全自身,选择了放弃。
“但其实尔等根本不会出意外,有那滴精血,秘境之中谁也不能将尔等杀死。不过说起来以往的弟子也无大错,冷静自持,分清利弊,可惜人族未来的领头人物,不需要那么冷静的。”老道说的含蓄。
可话里话外,无外乎是指他们对自己足够冷静,但在人族惨剧面前,依旧那么冷静,那便差异大了。
人族需要一腔热血的小辈,知道是假的还是没忍住,知道是假的还是想搏一搏,这样的弟子,仓乾才愿意为他们真正开一次天门。
“尔等进不去不是心志有差,而是名次使然,是以小娃娃,快进去吧。”
老道温和。
叶长欢出声:“若我进去,可会死?”
“普天之下只有仓小友真正进去过,如今他竭力再开一次,里面到底是什么光景不得而知,死,也未尝不可能。”
“……”
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叶长欢下意识回头,那个拿着锈剑的剑修默默的看着她,他没阻止,一字未发。
叶长欢收回目光,捡起自己的刀,抬脚上前。
“不是,你真的去!?”
云逸有些不忍。
“各自有各自的道义,即是她已决定,何必阻拦?”
樊承冷静。
祁凝收起双刀:“顾道友即是走进去,自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各位,如今还是看顾好自己吧。”
宫叶上前一步。
有人比她还要快。
叶长欢的速度不快,可进去的路并不远,她走得很稳,也就是在要踏进去时,那个剑修再也忍不住快步上前。
最开始只是一步一两步,后来越来越快,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跑过去。
金光泛起涟漪,在快要将她淹没时听见脚步声,她愕然回头。
雨很大。
那个修士看着她,朝她而来。
只不过金光包容了她,却化为金色的雷电缠住了要走入天门的剑修。
他方才不是不阻止她,而是从一开始,就想着要和她一起走!
“回来!”
云逸等人连忙开口。
到了现在他们也明白,名次越前,接近天门的距离就越近,譬如叶长欢第一能进天门,樊承和宫叶第三就在天门三米之外的距离。
这里面其实第二名的顾斯恶是最好的,他可以恰好到天门前,机缘也是第二大最安全的。
要知道第一进天门的确令人艳慕,但天道无情,有一半是要要人命的。
而第二就没有这种风险。
雷电往回撕扯着修士,制止他上前进入天门。
老道忍不住道:“小娃娃,你不能进天门不是天资不可,而是名次仅此而已,就算你真强求进去,机缘依旧是第二名的机缘,且难免有性命之忧。”
顾斯恶没听他的。
他抬手,咬牙朝着天门踏过去。
感受到挑衅,重压在他的脊背上,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修士嘴角溢出血迹。
樊承有些生气:
“你这算什么?!你与她非亲非故,为何不能专注自身!就算是真的有交情,也不能非要去受苦!”
“顾斯恶!你到底想要如何?!”
咔咔——
修士抬脚踏入天门,黑气一丝一缕的跟随着他。
最后进去之时再也撑不住的倒在地上。
老道和樊承都错了。
他不是为了机缘非要进天门,也不是非要进来吃苦。
他很后悔女修方才在说那一席话时自己没说下去。
他想告诉她,他没想过要她冷眼旁观,那个大汉在他这里依旧是如父亲。
他在意大汉,所以他知道是假的也要插手,但他同样在意她。
他不想看着她受伤,不想看着她流血。
大汉和她在他这里,是他两世为人,最重要最深刻的烙印。
他想要他们无灾无痛,想要他们一生顺遂。
他不阻拦她进来,可若真的有一半死局,他可以和她一起。
无边的黑气包裹着他的全身,修罗道的戾气密密麻麻,那个修士无声的自嘲,坚韧的面对自己的心。
其实有什么可逃避的呢?
有什么可不能承认的呢?
他就是喜欢叶长欢。
他心悦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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