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苏家
京市金鱼胡同,苏建军拿着一封信蹲在屋檐下垂头丧气。
他穿着灰色补丁旧棉袄,脚上的黑色棉鞋也是补丁加补丁。
他头发花白,皮肤黝黑,满脸沧桑,微驼的后背早已不如年轻时候的高大挺拔。
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迹。
“孩子他爸,谁来信了?”
刚下班的刘香抖落一身风雪走了进来,她穿着朴素,说话利索,看得出是个直接干练的性子。
“……是良伟,说要回国了。”
“什么?他们两口子要回国了吗?”刘香几步走过去,拿过信仔细看了起来。
“说是年前回来。”苏建军语气消沉。
“那怎么办?我们闺女还没找到呢。”刘香放下信,问着她老伴。
苏建军起身往外走去。
刘香赶紧叫住他,“干嘛去?”
“我再去车站找找。”
“你回来!都找了二十多年了,每次有点线索就跋山涉水的去找,次次都失望而归,你说,我们闺女会不会,会不会?”
“不会的!咱闺女那么聪明可爱,一定是被人买走了。”苏建军握紧拳头,眼中满是坚定。
刘香叹了口气,眼眶泛红,“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被买走,孩子也早长大了,咱们认不认得出都是个问题。”
“只要有闺女的消息,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苏建军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执拗。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自行车铃声,原来是邻居张孝文。
“苏哥,好消息啊,我刚刚听收音机说,现在有一种寻亲节目,可以通过广播找失散的亲人呢。”
作为多年的邻居,大家都知道苏家找孩子的事,所以也经常帮忙打探消息。
不管有用没用,都是一片心意。
苏建军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新的曙光。“真的吗?这倒是个办法。”
刘香也凑过来,“可咱们怎么报名参加呢?”
“不管怎样,先打听打听。”苏建军重新燃起了斗志,拿着钱跑了出去。
“孩子他爸,还没吃饭呢,吃完饭再去吧!”
胡同外飘过一句“不吃了。”人就没影了。
他们这个四合院里住了三家人,刚才的张孝文就是其中一家,苏家占了北边三间房。
一间苏建军夫妻住,一间老大苏爱国、孙小兰夫妻住,还有一间是苏爱旗跟老大儿子苏超一起住。
苏家老二是下乡知青,老三结婚后搬出去住了。
孙小兰从几家共用的厨房出来,刘香从兜里摸出一个苹果。
“来,今天张科长给的,拿去给超超吃。”
“妈,你跟爸吃吧。”孙小兰推拒。
“我们不爱吃这个,超超喜欢吃。”刘香说着又把苹果往前送了送。
孙小兰知道他们是舍不得吃,想把好东西都留给孙子。
她把手在灰扑扑的围裙上擦干净,伸手接过苹果放到了超超房间,心里并没有太多的高兴。
她老公早早接了公公钢铁厂的工作,每个月都把工资全部上交。
她没工作,天天在家伺候一大家子,还好公婆除了节约一点,并没有苛刻她。
婆婆是钢铁厂的会计,说好年后退休就把工作让给她接班。
小叔子是铁路列车员,工资也是全部上交的。
按道理,他们家三职工,日子应该过得去,可架不住公公三天两头的拿钱出去找人。
她那个走丢了二十多年的小姑子,一家子人找了这么多年都没音信,结果还没放弃。硬生生因为一个人把一个家拖成这样。
当年媒人说他们家是双职工家庭,她才嫁进来的,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三叔都受不了直接住进了老丈人家里。
要不是看在婆婆要让工作给她的份上,她早就沉不住气了。
她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也知道做人要适可而止。
为了一个不知是生是死的人,连累一家人受几十年的罪,太没道理了。
刘香不是没看见儿媳脸上的表情,但她也没办法。
刘香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小兰啊,妈知道你心里委屈。但那毕竟是我的亲闺女,只要一天没找到她,我这心就一天放不下。”
孙小兰嗯了一声,“妈,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可这都多少年了。咱家的钱就像流水一样往外淌,再厚的家底也经不住啊。”
“爱桥是你亲闺女,那爱国、超超就不是你的亲儿子、亲孙子吗?不说他们,就说您二老,这么多年省吃俭用,身体都拖垮了,您让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怎么办?”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原来是苏建军打听消息回来了。
孙小兰忍不住嘟囔道:“爸,您就别折腾了,这么多年要是能找到,早找到了。”
苏建军一听这话就急了,“怎么能不找呢?那可是我们自家的孩子。”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邮递员的声音,喊着苏家的名字。
众人一愣,苏建军赶忙跑去开门。邮递员递过来一封电报。
苏建军颤抖着手打开信件,看着看着,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大声喊道:“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咱们的女儿!”
全家人都愣住了,随后围拢过去看信中的消息。
原来是苏爱旗给他们拍的电报,说是在火车上遇见了妹妹。
他太高兴了,根本藏不住激动的心情,也等不到明天火车回京市,在中途停靠时就下去拍了封电报回家报喜。
这时下班回来的苏爱国,搓着冻僵的手,看一家子围着一张纸又哭又笑,好奇地问:“爸妈,什么好事儿啊,这么高兴?”
刘香一回头看见是大儿子回来了,连忙拿起电报走到他面前。
“爱国,你看,你妹妹找着啦!”刘香的神色十分激动。
“什么?妹妹找到了?在哪里找到的?消息可不可靠?”苏爱国拿过电报一边看一边问。
主要是失望的次数太多了,都不太敢抱什么期望了。
“是爱旗在火车上遇见的,他说验证过了,绝对可靠,你妹后天就回来。”
刘香一高兴,嗓门自然大了起来。
“不行,我得把家里收拾收拾,明天再去厂里请个假。”
刘香说着就进屋里忙活去了。
孙小兰心里也高兴,小姑子终于找着了,他们一家人的好日子要来了。
隔壁张孝文听见动静出来看看,结果就听见这个消息,他也不敢相信。
“苏哥,真的找到你家闺女了?”
“真的,千真万确,是爱旗发电报回来说的,那小子虽然吊儿郎当的,但这件事是绝对不会撒谎的。”
“那真好,恭喜了,苏哥,你们一家子终于可以团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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